武尽忠在云骑司苦等了一夜,却没得到半点儿消息,问了几次,只说陈将军进宫去了还没回来,让他安心等候即可。
武尽忠在云骑司的年头不短,自然知道陈影进宫便是要向赵清雅禀报此事,不过以他的经验来看,陈影今天在宫里逗留的时间似乎比以往长了许多,不知道是否与自己所说之事有关。
事关国师,又牵扯到陛下的长生大愿。武尽忠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如此贸然来找陈影,是否太过莽撞了些?若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惹得龙颜大怒……到那时,非但不能为兄弟沉冤昭雪,只怕还会连累义父也搭上性命。
正在他心中焦躁之际,门外忽然又军士传唤,说是陈将军回了署衙,命他过去回话。武尽忠赶忙应了一声,接着便是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一跃而起,快步开门随着军士去往署衙。
才一进门,便见陈影正在卸甲,武尽忠招呼一声,便过去帮忙,陈影也不客气,随手把肩甲递给他,嘴里说道:“你对我说的话,我原封不动全都禀告了娘娘。”
武尽忠嗯了一声,结果肩甲之后,便很仔细的挂到了支架上。
陈影见他没有答话,便继续道:“之前是我的疏忽,不该把你安排到东华门的。以后,你就不要去东华门戍卫了。”
武尽忠闻言又嗯了一声,仿佛陈影说的事情与他无关似的。
陈影看他神情严肃,便肃容道:“娘娘相信你们父子说的都是真话,不过毕竟事涉国师,任何猜疑都要找到实证。娘娘亲下懿旨,命你去暗中调查天火一事。”
武尽忠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直愣愣的看着陈影。陈影皱眉,不悦道:“怎么,你对娘娘的安排有何不满?”
武尽忠闻言忽的单膝跪地,以拳抵胸,垂首道:“末将万死不辞!”
陈影见状,只轻哼了一声:“决心不错,那你倒是说说,你打算如何完成这个任务?”
武尽忠的黑脸神色一滞,思量片刻之后才道:“末将原本打算找西军的旧人问问,或许可以多些线索,先确定那个能用鬼火之人的身份、来历再说。不过,娘娘既然命末将暗中调查,那末将便只好亲赴蜀中寻找线索了。”
陈影闻言叹了口气:“此去蜀中何止千里,光是一去一回就要走上一月不止,你还得想想别的办法。”
武尽忠挠了挠满是胡茬的下巴,斟酌道:“或者……就由末将带着家父去拜访一些昔年袍泽,在他们闲谈的时候,或许也能问出一些线索。”
陈影默然无语,似乎对这个办法也不甚满意,思量再三之后,他才开口说道:“实在不行,便只好去问武安伯宋延龄了,想必宋将军一定知道更多内情……”
“报!”
陈影的话尚未说完,便听见外面有军士通报的声音,示意武尽忠稍等之后,便让通传的军士进来。
“报!明义坊传来消息,兵部侍郎牟兰城大人的宅邸昨夜遭人潜入,杀死猎犬两只,打晕守卫三人,索性牟大人及其家眷安然无恙。”
陈影皱了皱眉:“牟家可有物品失窃,贼人有没有留下线索?”
报事军士摇了摇头:“牟家确认没有物品失窃,贼人虽然本领高强,却似乎并不熟悉路线,在牟家绕了好几个圈子才巡夜的家人发现,报官之后也没找到线索。”
陈影啧了一声:“即未失窃又无人命,这种事儿也值得云骑司出手吗,这牟兰城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见陈影不悦,军士赶忙说道:“牟大人并没想要咱们插手,是大理寺的差头见那猎犬死的蹊跷,才把此事报给了云骑司的。”
陈影闻言便哦了一声:“毒狗不过是飞贼常用的伎俩,这有什么稀奇吗?”
“贼人并非用毒,据现场勘验,两条猎狗都是被石子打碎脑袋死的,只怕是有江湖高手暗中窥伺。”
军士说完,便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递给陈影,里面是一份眷抄的勘验报告和一叠口供笔录。陈影看过之后便挥手让军士退下。
带房门关闭,才转向武尽忠道:“我记得牟兰城也是出身西军?”
武尽忠点头:“牟大人确实出身西军,在禁军时还是卑职的上司。”
陈影忽的挑了挑眉:“既然如此,那牟兰城应该也知道鬼火的事吧,不如你过去问问他,看看能不能套出些话来。”
武尽忠领命出了云骑司,鞭鞭打马向着明义坊匆匆而去。牟兰城会被人盯上,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上天恩赐的机会,可除了庆幸之外,他的心里更多的确实隐隐的担忧。
义父才跟自己提起鬼火的事情,转眼之间就有一个知情之人受到威胁,如果只是巧合那还好说,正好给他一个问话的机会。可如果盯上牟兰城的人是与国师有关……想到这里,他又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战马吃痛,长嘶一声之后,脚下便又加快了几分。
赶到牟府的时候,大理寺的差人早就走了,侍郎府的朱漆大门紧紧关着,门前不见半个下人。
武尽忠把马拴好之后,便要上前敲门。才走上两登台阶,便见牟家的角门忽然开了,迎面便有一行人走了出来。
当先一个年轻人看着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一身姹紫嫣红的华丽袍服,外面还套了一件绣满蝴蝶的大氅,一边出门一边吩咐身边的小厮先去丰乐坊准备,不妨门口有人,正好与武尽忠撞了一个满怀。
武尽忠顶盔掼甲,被这少年撞了一下自然是纹丝不动,可那少年却一头撞在了武尽忠胸前的护心镜上,不仅连退几步坐到了地上,额角上更是撞红了一片。
少年抬头一看,只见眼前站着一个甲士,不由大怒:“哪家的兔崽子这么不长眼,敢到牟家的门前撒野?信不信我爷爷把你赶到西北去吃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