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东宫昏倒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宫里。
听说是国师做法时受了邪物阴气的冲撞,此时已无大碍之后,皇帝不仅没有怪罪紫阳真人,反而龙颜大悦,当即下旨,领总管太监窦章全力配合国师,尽快完成福宁宫中的驱邪大典。
窦章退下之后,皇帝便命人去凤仪殿请贵妃赵清雅过来。
此时已过戌时,赵清雅已经卸了妆容,正与皇子赵洵嬉戏,听说皇帝召见时,心下不由便是一惊。
乾元殿是皇帝炼丹的所在,尽管对赵清雅并不设防,可她也只在每天晚膳时,借着送饭的由头过去探望。除此之外,赵昀从不曾主动召见过自己。加之此时天色已晚,皇帝突然召见,想必是有极重要的事情要吩咐自己,于是也顾不得妆容,只匆匆换了一身常服便往乾元殿去了。
夜静更深,皇城里早就没了白天的繁忙,路上不见半个人影。天上倒是繁星璀璨,绚烂的银河横跨天际,显得那一轮满月也失了光彩。就在这美轮美奂的夜色之下,赵清雅的仪仗正匆匆走过,只可惜,她并没有发现头顶上的绝美景色,满心尽是莫名的担忧。
仪仗走的既快且稳,一路行来,只隐约听见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就连正在鸣叫的蛐蛐儿都没被惊动。
赵清雅喜欢夏天。倒不是因为气候和温度如何怡人,实在是这皇城之中太过寂寞,夏夜之中,偶尔的几声虫鸣总能让她感受到活着的意义。
仪仗来到乾元殿时,早有两个道童等在门口,也不用刘福禄上前通传,领着赵清雅便进了乾元殿。
才一进门,便见皇帝正在大殿之中来回踱步,见到赵清雅来了,这才满怀欣喜的迎了上去。
眼见皇帝并无不妥,赵清雅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到肚子里。
“臣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赵清雅蹲身盈盈施礼,赵昀却一把便揽住了她的肩膀,朗声道:“爱妃不必拘礼,朕叫你来,是有大喜事儿要告诉你呢。”
赵清雅起身,见皇帝一脸的喜色,先还以为是金丹已经炼成,可进殿之时她便看过,那口丹炉分明是凉的,看来皇帝说的喜事应该另有其事,便笑道:“不知是什么喜事儿,竟能让陛下这么开心?”
赵昀一边把赵清雅扶到座位之上,一边开怀道:“爱妃,朕的金丹终于有望了!”
虽然不知道赵昀要说什么,可赵清雅还是做出了一副惊喜的样子:“竟是这等喜事!快告诉臣妾,您的丹道可是有了突破?”
赵昀却摇了摇头:“炼丹得道还是要看机缘的,朕的机缘便是紫阳真人!适才从东宫传来消息,说紫阳真人在东宫驱邪时大展手段,一剑便斩杀了数只恶鬼。你看,真人所说果然不假,他那边儿才做完法事,朕这心里就觉得痛快了许多。”
赵清雅不易察觉的动了动眉头,嘴上却道:“想不到这紫阳真人还有这等手段,当真令人佩服。”
赵昀捋须颔首:“真人早就说过,我的金丹之所以迟迟不成,便是因为宫中有邪祟怨气冲撞了丹气,如今东宫之中的邪祟已除,只等福宁宫的法事结束,朕便要重开丹炉,到那时候……哈哈哈哈。”
眼见皇帝的喜悦溢于言表,赵清雅赶忙起身跪倒行礼,口中贺道:“恭喜陛下夙愿即将达成!”
等赵昀再次扶她起身时,才问道:“陛下召臣妾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交给臣妾去办吗?”
赵昀一听这才恍然,一拍额头道:“嘿,你要是不说,朕倒是差点儿给忘了。听说国师做法的时候,济儿冲撞了阴气昏了过去,明天你过去看看,替朕慰问一下。还有,你把云骑卫从福宁宫里撤出来吧,就算那老鬼真的还有一灵不灭,只要紫阳真人出手,也定叫他永世不得超生!”
这番话说得赵清雅的心里一阵发寒,他忽然发现自己看不懂眼前的这个男人——在他的长生大愿面前,亲儿子的性命根本不值一提。究竟欲望侵蚀了他的善良,还是执念激发了他心底的邪恶?
赵清雅暗暗稳了稳心神,待情绪不再波动时才温婉一笑:“陛下舔犊情深,不若臣妾这就去吧,太子见了,定能感受到陛下的谆谆父爱。”
赵昀捋须略一沉吟,却摇了摇头:“今天就算了,有紫阳真人在场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儿。再说东宫那边儿也没进宫禀报,你若是去了,只怕他们还会猜忌于朕。你回去之后,尽快把福宁宫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再去东宫不迟。”
“臣妾领旨。”
赵清雅墩身施礼,只想早点儿离开乾元殿,回去照看幼子赵洵。不想,赵昀却从身后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温声问道:“爱妃,洵儿也有四岁了吧?”
赵清雅没想到皇帝会有这等举动,骤然被揽住肩膀时,她的身体不由一僵,却在转瞬之间以一个柔美的笑容回应皇帝:“四岁又七个月了呢。”
皇帝点了点头:“这些年,朕的心思全铺在长生之道上了,不知不觉倒是亏欠了爱妃,今天已经这么晚了,不如你就不要走了……”
赵清雅眨了眨晶亮的眸子,尽管心中颇感异样,脸上却分明现出两抹羞红:“陛下……”
赵昀哈哈一下,抬手把赵清雅的身躯揽入怀中,向着虚空喊了一声“退下”之后,便与赵清雅携手进了后殿。
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眉腮,已觉春心动。酒意诗情谁与共?泪融残粉花钿重。乍试夹衫金缕缝,山枕斜欹,枕损钗头凤。独抱浓愁无好梦,夜阑犹剪灯花弄。
次日天明,赵清雅赶在宫门开放之前便回了凤仪殿。一番梳洗之后,才命刘福禄去叫陈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