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起走出太子寝殿,来到相隔不远的另一座寝殿,珠玉殿,这里是他的妹妹卫巧的寝殿。
珠玉殿门外依然有数名身著甲胄的带剑禁卫驻守,几名禁卫见到卫起走来,齐齐抱拳施礼,并未阻拦他步入寝殿。
行至寝殿门口,卫起不由驻足,望着门口两侧篆刻的一副诗句“沧海月明珠有泪,青山日暖玉生烟”呆呆发愣,那是他母亲所亲笔题写,是他母亲最喜欢的一首诗中的两句。但此刻,卫起眼眶微微泛红,心中思绪翻涌,只觉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卫起紧紧闭上双眼再睁开,迈步走入寝殿内,见寝殿内只有一名妹妹的奶娘,便拱手施了一礼,问道:“吾妹可起床了?”
“殿下万福。”奶娘连忙敛衽还礼,回应道:“回殿下,公主还未醒来。”
卫起轻轻点头,说道:“奶娘先去朝食吧,今日不必伺候吾妹了,孤照看她。”
奶娘又是欠身施礼,言道:“奴婢告退。”遂依言退出寝殿。
卫起走至妹妹寝殿内床榻边,看着眉眼间依稀貌似母亲的熟睡中的妹妹,心口顿时泛起一阵抽痛。他知道,自今日起,他便是这女孩唯一的依靠了,虽然他也不过十岁多,但他必须故作坚强,方能成为这女孩的希望。
卫起轻轻坐在床榻一边,伸手轻拂妹妹的乌黑秀发,在心中想象着她长大成人的模样,应该如母亲同样温柔淑贤,如母亲一般貌美颜丽吧,就是有些贪吃,不太类母。
卫起在床榻边静静地坐了半个时辰,妹妹卫巧方悠悠醒来,睁开眼却忽见兄长,吓了一跳,侧卧在床榻上,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惺忪睡眼,疑惑道:“皇兄,您怎么来啦?”
卫起并未回答妹妹的疑问,转而叮嘱道:“从今日起,你便称为兄‘兄长’,‘大哥’也好,‘哥哥’也罢,就是别再称为兄‘皇兄’了,记住了吗?”
“为什么呀?母后教小妹要知礼守节的,那样称呼皇兄是为不敬。”卫巧顿时更感疑惑,兄长的叮嘱与母亲的教诲不符,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据理力争。
“知礼守节在心意,不在口头,为兄怎么说,你便如何做,待你长大后自会明白,听话。”卫起循循善诱道,他想要妹妹如寻常家的孩子一般自由自在,不想她被那些繁文缛节束缚一生。
“好吧!小妹听皇……听兄长的!”卫巧很快便将心中的疑惑抛之脑后,因为见到兄长,转而喜笑颜开。
卫起想起到妹妹寝殿来的目的,却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开口。生离死别不止在他一个人身上不停地重复,妹妹又何尝不是承受与他同样的痛苦,只不过她如今尚且年幼,不懂得那一眼之后,便是永不再见。
“起床吧,为兄帮你穿衣。”卫起叹息一声,该来的迟早会来,逃避也于事无补,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奶娘呢?”卫巧目光四处环视,却不见每日帮她更衣穿履的奶娘。
卫起轻笑道:“你都七岁……不,八岁了,还要寻奶娘帮你穿衣吗?那是奶娘,不是衣娘。今日为兄帮你穿衣,以后你要学着自己穿,为兄总有不在你身边的时候。”
“那小妹一直跟着兄长不就好了吗?兄长每日都给小妹穿衣,嘻嘻。”卫巧嘻嘻笑道。
卫起无奈道:“你总会长大的,你总会有一日不再需要为兄的……好了,起来洗漱吧。”言罢,便伸手将妹妹扶起坐在床榻上,又将奶娘准备的洗漱之用拿来。
伺候完毕妹妹洗漱,卫起再帮她穿衣,捯饬了半晌,好不容易方给妹妹穿好衣裳,又给妹妹穿上鞋履,便牵着她的小手向寝殿外走去。
“兄长,他们是谁呀,怎么一直跟着我们?”卫巧见二人身后跟随着数名带剑禁卫,平日在内廷中并未见过这些禁卫,所以她有些害怕,紧紧地攥着兄长的手。
卫起头也未回,只是说道:“不必理会,我们先去朝食。”
“兄长,小妹今日与兄长一起朝食吗?”卫巧开心地问道,她已经很久没有与兄长一起吃饭了。
“是,吃过早饭,为兄带你去个地方,有些事情你也应该知道。”卫起牵强地回应道。
卫巧听闻兄长之言,顿时来了精神,连忙又问道:“去什么地方呀?好玩吗?”
“不是一个好地方,也没有好玩的,但是你必须要去。不过,这一生还长,你总会遇到好地方,也会遇到好玩的,听话。”卫起学着父亲与母亲的口气,以大人的口吻安慰着妹妹,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显露懦弱,惟独在妹妹面前必须坚强。
卫起带着妹妹来到他的寝殿内,早有近侍和宫女准备好了早饭,有一碗米粥,一张面饼,一盘煮鸡,还有两碟腌菜和两个雉鸡蛋,不过却只是平日里卫起一人的早饭。
卫起轻轻挥挥手,示意寝殿内的近侍和宫女都退去,随即牵着妹妹的手走至放着早饭的几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