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凛冽的山风重装而来。
一路的颠簸也平顺下来。
这种凌空飞跃的刺激,足以让一个本心俗气的男人发神经!
秦小乐脑子里一阵黑,一阵白,也许天长日久,也许吉光片羽他最终还是梗着脖子偏头盯紧了露出一牙儿的月亮,想着自己就算贱命一条,活该今时今日折在这里,至少也不要稀里糊涂的过奈何桥,至少也要留下点儿念想,把为谁而来这件事,下死力气的镌刻在心坎儿上,否则实在是太亏了
他胡思乱想着的时候,小马前腿一屈,已经着了地,随着惯性向前滑了些距离,又四蹄生风的跑了起来。
熟悉的颠簸骤起,秦小乐突然有了一种九死一生的淡泊感,身体发了冷汗,几乎打湿了衬衣,四肢脱力的又感受了一番小马脚踏实地带来的安全感,才打起精神支起身体,将缠绕在手腕上的缰绳解脱开。
他揉搓着手腕,偏头打量着周遭的环境,与刚才的密林深山不同,难得这里树影稀疏,却高耸入云,瞧着没有百年的光景,是长不成这擎天的样子的。
小马跑着跑着,脚下忽然一顿!
秦小乐有了之前的经验,不待它动作,自己全身一缩,赶忙连滚带爬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远远的避开了几步。
可小马却没了刚刚的欢腾,鼻孔里喷出一口热气,就极为温顺的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旁颠儿去。
秦小乐定睛去看,就见树后同样走出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来,两匹马亲昵的互相交颈磨蹭了起来。
那匹大马背上的马鞍上,还印着一个硕大的“裘”字,敢情这是裘家马队里的马啊,和这撒丫子发癔症的小马,只怕多半是母子,否则它不至于会有这么个不顾命的跑法。
可裘家马队的马在这里,人又在哪儿呢?
秦小乐稳了稳心神,小心翼翼的朝着两匹马靠拢过去,可那两匹马明明立着没动,相反的,只是他自己叫风吹眯了眼睛,不过用袖子揉了两下,再睁开时他姥姥的,哪儿还有马啊!
他耳朵后面像被吹了一口湿凉的气,全身都跟踩电门似的抖了一抖,当下大气也不敢喘了,脚下生根,眼珠子四下里腾挪,就这么静候了很久很久,却也没有发现更多的异状了
可没有异状,成了最大的异状。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很快开启了无穷无尽的“鬼打墙”模式。
无论从哪个方向笔直的走下去,都必然会回到落马的起始点。
地上的马蹄印还在,两个活物却就这么在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也尝试着从衬衣下摆撕扯下几缕布条,沿途捆绑在自己经过的树枝上,或是捡拾起一把小石子,抠一些细碎的树皮,随着自己的脚印撒在地上留存痕迹,可折腾了一路十三招,一抬眼,都只是又一次徒劳无功的回到了出发的原点。
精神和肉体高强度的紧张消耗之下,体力很快到了强弩之末。
算了秦小乐不管不顾的仰躺在了地上,抓了两把雪塞进嘴里解渴,尽管围巾早已经扯下来歪七扭八的绑在了脑袋上,肢段却依然冻得麻木僵硬。
仰躺着发了会儿呆,才发现天光已经温吞的渐渐明亮起来。
自己没有跟着裘家搜救的队伍,提早了一夜出发,没想到到了这时候,一样是徒劳无功的,都成了笑话吧。
他忽然有了个荒谬的想法,假使自己就要化进这深山茂林之中,朽于这淤泥厚土之下,来年开春也成了这滋养万方的一份子,那临秋末晚的时候了,这茂林可能容得下他几句真心话?
他被渐渐泛起的雪光刺激的眯起了眼睛,嘴角却缓缓的弯了起来,寻思自己一个路边草窠里捡来的野孩子,如今风华正盛的重归了天然之间,倒也是一桩乐事。
他四肢摊开,彻底没了想头,也就没了心理负担,扯着破锣嗓子鬼哭狼嚎的嚷起来:“诶!小爷我叫秦小乐!我是来找颜清欢的!不为找他,小爷撂不到这儿呵!小爷还能在六盘桥再他妈张狂二十年!哈哈哈!可是小爷也不遗憾,不后悔,再给小爷一次机会,小爷还来!你敢吗?把小爷放出去,再试试,看还困不困得住小爷诶!哈哈哈,你敢不敢让小爷再见一次颜清欢!你敢让小爷见,小爷就敢对他说:诶!颜清欢!你”
“我在这儿呢!”
秦小乐:“”
“秦小乐,我、我在这儿呢!”
秦小乐面无表情的望着天愣了一会儿,反复确认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还是说,已经出现了濒死前的幻觉?
可很快,他就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不是幻听,也不是幻觉,他确定,那不是来自心里或是脑海里的声音,那声音延延绵绵,裹着雪粒子撞进耳朵里,水灵鲜活,就是来自一个活生生的人呐!
“靠!你在哪儿呢?”秦小乐原地打转,却不敢妄动了,生怕再动弹几下,那声音的主人也会和两匹马似的无影无踪了。
“你、你别动,往前走。”
秦小乐刚要迈步,又犹豫了,“不行啊,我走多远还是跟没走一样。”
“你闭上眼睛,听我说,”声音顿了顿,很有些虚弱,“往前走,走,一直走,对,向右边再走,走三步”
秦小乐依言闭眼移动着,半晌又听不见了动静,心里一凉,睁开眼睛焦急的喊道:“颜”
“抬头。”
秦小乐愣了一下,猛地一抬头
他瞳孔一缩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就见颜清欢两脚被绳子套着,倒吊在了一棵近十米高的大树枝桠上。
“这这”这什么情况啊
颜清欢脸涨得通红,鼻梁和颧骨上已经带了明显的冻伤,眼神里却有些晦暗的闪动,“可能是哪个猎户下的套子,刚刚被我踩到了。”
秦小乐目瞪口呆的仰望着他,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刚刚踩到的?就这么几步的距离,自己折腾了一宿都没见着人?
颜清欢手臂虚弱的朝着旁边的树干一划,“你上来,上来给我解绳子,就、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