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情人(三十二)(2 / 2)

事无不可对人言 洱深 9380 字 2023-05-22

她睨着秦欢乐,挑衅的说:“你就是一点儿感同身受的同理心都没有,哼,等你哪天也尝尝失恋的滋味,我看你还嘚瑟不嘚瑟了!到时候就算你哭出一部歌剧来,我也不会像马姐那样,跑去安慰你的!”

这话入木三分的刺在了秦欢乐的命门上,他面目狰狞的几次要开口,最终还是只落了个无语凝噎。

龚蓓蕾看对方终于吃了一次鳖,眼中得色大盛,没成想自己这嘴皮子上的功力与日俱增,居然也有让老秦闭嘴翻白眼的一天,更加乘胜追击的仰着脸,目光灼灼的直盯着对方。

秦欢乐和她置气的对视了一会儿,气得心肝儿生疼,看着对方那一脸洋洋自得就气不打一处来,猛的往前一凑,贴着龚蓓蕾的鼻尖儿,恶狠狠的说:“再看,再看我就亲你了!”

龚蓓蕾脑子当机了几秒,倏然向后一退,脸皮瞬间比卤猪蹄还红,急的去推孟金良,“领导,他耍流氓!”

秦欢乐撒出了在别处一腔积压许久的邪火,不再搭理她,自己闷着头啃肉,把两腮塞成了一只气鼓鼓的河豚。

他俩一向是打闹惯了的,闹得再大,刘科长和孟队也不觉得突兀。

龚蓓蕾缓了半天,才愤愤不服气的问:“刘科长,我看以前你和老秦也比和别人说话多,他这么烦人,你怎么忍得下啊?”

刘茗臻不想参与到战局里边去,但喝了半瓶清酒,也有了些谈性,见小龚问自己,便促狭的看着秦欢乐,半真半假的说:“小秦这心啊,就像个筛子。”

龚蓓蕾眨眨眼睛,“筛子?你说他心眼儿多吗?不会吧,我怎么觉得他特别二啊。”

秦欢乐示威的朝她比划了一下子,龚蓓蕾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刘茗臻笑道:“不是心眼儿多,是心思细,别人什么话,什么事,有意没意的,他都要在心里细细的过一遍,”这涉及到秦欢乐的身世,她也不便多说,粗略的跳了过去,“这心思太敏感的人,都有个特点,就是常常不敢主动拥有,因为无法面对失去,所以时间久了,活得就有点儿拧巴,但这是性格问题,没法轻易改变了,”她顿了一下,“可这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他平时越是总用稀里糊涂的不走心来抵御外界的潜在伤害,越是会对难得沉淀下来的情谊极为看重,这样的人,做情人会很心累,可做朋友却能两肋插刀。”

这番调侃也是顺嘴一说,没想到旁边两人倒是都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下来。

只剩没太有感觉的孟金良借着酒劲徐徐抬头望了过去,“刘科长,那你也分析分析我,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呐?”

他的潜台词,几乎已经昭然若揭,死也得死个明白啊,今天他就想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是哪里,不招对方的待见了!

“你你很好。”刘茗臻微微收敛了笑容,端起透明的酒杯仔细端详。

孟金良喉间动了动,声音低下去,“这是好人牌?”

刘茗臻回望过去,“柏拉图说过,人生最糟糕的事,就是总在固执的坚持着不该坚持的。”

“是嘛,”孟金良倏尔笑了一下,“我怎么记得柏拉图也说过,人生最遗憾的事,就是轻易的放弃了不该放弃的。”

“别说那么多了,文绉绉的,猜谜呢?”龚蓓蕾一手拉了一个,“喝酒啊,老秦那瓶都一口闷了,咱们今天谁也不许落下,刘科长,孟队,来啊,我先干为敬!”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八人。

有时候醉酒并不真的是寄希望于它能带走烦恼,而仅仅只是希望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给满怀愁绪的头脑强制性的放个假,有个可以自我疗愈的缓冲。

毕竟问题一直都存在,只要不解决,就永远都横亘在那里,不会自行消失。

夜幕下,颜司承一身落拓的向朗华大厦走去。

萧索的影子里,满满都是欲语还休的压抑。

秦欢乐想要一个解释。

可谁又能给他一个解释呢?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也动摇了,也犹豫了,他为什么要在这里,为什么要去做这些事,谁能给他一个解释?

一推大门,嘈杂的争吵声便传入了耳膜。

大厅里站满了人,都在面面相觑的听着某一间房间里的声音。

一个小男孩快速的跑过来,躲在了颜司承的身后,大家也都跟着转身,既紧张又期许的看着他。

颜司承暗暗叹了一口气,安抚的冲众人笑了笑,“我去看看。”

幽暗的房间里,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正在狂躁的咆哮着。

他母亲急的落泪,绕着他不住的打转,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抚,无助的神情,在看到颜司承的瞬间,立时像抓住了希望的光火,却又无限凄凉的哭了起来。

颜司承仰望着那个飘荡在房子中间的一团黑气,轻声问:“今年以来,你已经闹了第三次了,别让你母亲跟着着急,好不好?”

那团黑气却更加剧烈的搅动翻涌起来,刚刚还模糊不清的一点面目,也彻底融化在虚无中,“我到底还要被困在这里多久?多少年了,你总说你会帮我们,你会帮我们,可你帮我们什么了?我活着的时候就人不像人,死了还要鬼不像鬼!我也想堂堂正正的投胎转世,也能正大光明的在阳光下生活,我不想无止境的就做一个被禁锢在这里的见不得光的邪祟!”

这样有心无力的难过,与不知起止的无力感,颜司承在不断更迭的岁月里,已经经历过太多了。

永生永世被禁锢在这里,宛如神明醉酒之下,玩笑般随意的给他们下的一道禁令,不止这些魂魄疑惑,连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

那天秦欢乐问他,人到底因何而存在。

他那夜独自一人,想了很久。

可这根本就是个不成立的伪命题,就算他放弃了去洞察这时光冻结的深意,可这大厦内的其他灵魂呢就算他再不想面对,也不得不承认,这些不得超升的灵魂,大抵都是受了自己的牵连。

树欲静而风不止。

过了许久,黑色的一团迷雾渐渐转白,又显现出一个眉目清秀男人的脸孔,徐徐的降落了下来。

大堂的众人都不敢说话,彼此顾看着,等颜司承走了出来。

“没事了,我已经让他平静下来了,你们都回家吧。”颜司承环视一下大家,抬手准备去按电梯。

“那个,颜先生”年纪最大的婆婆抿着嘴,犹豫的叫住了他。

她舔舔嘴唇,又看了看大家,才说:“我不是催你,也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我们也都想知道,到底还要多久,我们才能出去?”

颜司承对上她殷切的目光,顿了顿才说,“我不能保证,但我在尽力。”

一旁的阿姨忙解围道:“是了是了,颜先生一定会帮我们的,大家别再问了,颜先生,会为难的。”

“是是,是我多嘴了。”婆婆尴尬的笑了笑,“大家快回去吧,该干嘛干嘛,”她像是对自己刚刚的问话极为不安,抱歉的看着颜司承,“颜先生,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又累了一天,辛苦了,我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都这么多年了,我们不着急。”

颜司承没说话,再次对众人微笑了一下,站进了电梯里。

他掏出钥匙,走进家门。

面无表情的走过悠长黑暗的走廊,走过那些孑然孤寂的时光

一直走到浴室里,衣冠严整的站在花洒下,闭上眼睛,打开了冷水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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