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欢乐半耷拉着眼皮,看谁都像欠自己五百万似的,就是不言声儿。
“诶,你!”龚蓓蕾桌子底下伸脚去踹他。
秦欢乐表情不变,下盘却矫捷的见招拆招,愣是没让对方得逞。
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服务员来上菜了。
“诶,您挪挪脚,小心烫着,刚出锅的爆炒羊心!”
“这是咱家的招牌,红焖鸡心!”
“来来,蒜泥搭配着一起来,老卤牛心!”
“凉拌猪心来了!”
“最后一道啊,在别家可吃不着呢,兔心芙蓉汤!”
“菜上好了,您几位慢吃。”
龚蓓蕾:“”
颜司承举起茶杯,抿了一口里头高沫泡出来的浑浊茶汤。
“老秦,都说吃啥补啥,你这是缺心眼儿了啊?你缺就缺,你别祸祸我们啊?”龚蓓蕾就差揭竿而起了,眼看着五指成爪,就要来挠人了。
“蓓蕾!”刚进门的一伙人里,一个姑娘惊喜的叫了一声。
龚蓓蕾回头看见,立马变脸似的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咬着牙小声说:“这是我小学同学,等我回来,咱们再算账!”随即起身,到一边和久别重逢的同学寒暄去了。
随着她的离开,方寸之间的餐桌周边,气温立时下降了十度不止。
颜司承见对方一直不说话,只拿一双哈士奇似的睁不开的眼睛盯着自己,忍不住清了清嗓子,“你”
“我?”秦欢乐就像一根火捻子,单等着这簇火星子解渴似的,立刻炸了庙,手在桌子边缘“啪”的一拍,“颜司承,你想要干什么啊?你就照直了说!或者简单点儿,你想要我的心肝脾肺肾,”他拿筷子头往自己心口一怼,“我原产地直供,直接挖给你好不好?我的这颗心,直接给你,嗯?”
颜司承随着他的话,面色略有些不豫,眼中有什么一闪而逝,话语里慢慢带了些微的咄咄逼人出来,“我是你约的,游乐场是你选的,鬼屋是你和龚小姐定的,脾气是你的小飘发的,这一切与我何干?”
秦欢乐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有这手反脸比翻书还快的神技能,可他有了数不胜数的前车之鉴,如今也算在“颜老师俱乐部”小混到了个vip的玩家等级,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对方说啥就傻兮兮的信啥。
他平心静气,甚至可以算是苦口婆心的对忽然变了傲娇脸的颜老师晓以大义,“我和你,”他一根筷子扎了个鸡心,一根筷子扎了块牛心,“心连心,嗯?”然后把两根筷子交叉对在一起,“同住地球村”
颜司承面无表情。
秦欢乐放弃了说教感化,单刀直入,“你是不是对小飘的身世有什么了解?为什么你就能在洗笔湖找到她的脚?其实我心里明白,今天这个场景下,一定是触发了她某方面的记忆,就心理学上有个什么专业名词来着,‘似曾相识’!还有那个铜钥匙,你给我干什么呢,我没有身份信息和密码,根本连保险库都进不去!”他越说,眉头皱的越深,“你到底是在帮我,还是考验我?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不能对我直说的吗?”
秦欢乐看着桌对面那张似陌生似熟悉的脸孔,突然真的产生了一种想要把心脏剖出来,双手捧着,奉献给对方的冲动,那种憋闷的彼此试探,让他有种从内里要被撕裂的扭曲挣扎。
良久,颜司承才从肺腑里叹出一口气来,他看着秦欢乐因内心澎拜而涨红的眼睛,须臾百年,还有什么心情是参不破的呢可他们之间,注定无法是能直言不讳、开诚布公的关系呐。
也有那么一瞬间,他内心有了寸许无声的动摇
秦欢乐一直紧盯着颜司承的眼睛,自然敏锐的捕捉到了这刹那情绪的变化,他忍不住攥紧了双手,连呼吸都缓慢下来,就期盼着能从对方口里,听到一句能够熨贴人心的实话
颜司承被对方瞳孔中浓烈的赤诚与渴盼感染了,他心头一热,嘴唇微张
秦欢乐双眼圆睁,舌尖焦灼的微微舔舐了一下干燥的嘴唇
“老秦,颜老师!我回来了,怎么,还没和好呢?”龚蓓蕾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喊完话,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两人间的气氛有些不对,眨巴眨巴大眼睛,暗暗觉得自己回来的似乎不太是时候。
颜司承身体向后一靠,眼神恢复了平静。
秦欢乐诈尸似的拎了外套站起身,“不吃了,心脏疼,回见吧。”
过了宵禁时间,校园里有了些万籁俱寂的味道。
总务老师受了领导委派,在这个良辰吉时,从侧门引着一位“大师”,行迹鬼祟的窜到了一栋全无灯光的建筑前。
“参虚大师啊,就是这里,这栋楼啊,从捐建那天起,就一直不太平,中间好了一阵,可没想到这最近又开始了,闹得我们学校是人心惶惶,唉,就算封死了都不省心,我上次去拜访的时候不是都介绍过了吗?您帮着镇压镇压,看看是不是冲撞了什么,还是犯了什么忌讳啊?”
参虚大师穿一身淡青色的长袍,头顶没几根头发,下巴上却养了一把弯翘的花白胡子,两侧眼角纹与旁人不同,刀刻斧凿一般,与眉同长,向上飞升,随便拿眼睛看谁一眼,就有种天机不可泄露的神秘感。
总之像总务老师,是绝对不肯和大师产生任何眼神交汇的,无意间看一眼,心里都要忽忽悠悠的颤半天。
参虚大师捋了一下胡子,另一只手不住的掐算着,半晌才说:“最早这片地,就是延平的郊区野坟,近百十年才踏平重整,改了学校,有些邪祟也是正常的。”
“说是这么说,”总务老师对这个说法不以为意,“一般大学城都是这么个说法,青年学生血气方刚,阳气重,再说您也说了,百十来年了,早就没什么了,”他顿了一下,“别的都好好的,就是这栋楼”
大师别的行不行不知道,观看人情可是一等一的好手,立刻就看出对方脸上的未尽之意,“其实我们这行当,和悬壶济世有相同之处,也讲究望闻问切,你要是支支吾吾,不说实话,那我也没办法对症下药啊。”
总务老师像被烫了屁股,原地窜了一下,“这个这个,其实也没什么,这都多少年了,我也是年轻的时候,听学校里的老人们提过一嘴说这三省楼当初盖的时候就有些邪性,无论如何盖不成第六层,只要盖到第六层,就要出事,塌了盖,盖了塌,反反复复折腾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放弃了但具体因为什么,确实是不太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