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四卷——柳木沉河(一)(2 / 2)

我坐在堂屋里,一直待到了晚上,天色越黑,我的心越沉,我一点都不敢想心中的那个猜测,只像木偶似的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门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摒住呼吸,眼都不敢眨,紧紧盯着大门。

一只惨白的小手扒着门框,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就在他刚踏进来的那一刻,刘流一个闪身关上门,挡在他的身后。

他吓极了,抱着脑袋蹲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我看着脑袋上套着破塑料袋的小身影,和他身上我亲自缝的衣服,还有溢出的丝丝缕缕的黑气,抖着嗓子强迫自己镇定地开口道:“晨晨?是你吗晨晨?”

晨晨看着我走近,突然大声叫道:“哥哥不要过来!”

我停了下来,他嚅嗫着,脏兮兮的小手还是紧紧抓着脑袋上的塑料袋,“哥哥,你快走吧,爷爷跟我说那个漂亮姐姐很厉害,让她给你一颗那种黑乎乎的、难吃的药丸,你就会忘记我们,晨晨很想你,晨晨不想你忘掉我们,可是、可是爷爷说,这样做你才不会心痛痛,晨晨不想你痛。”说完这段话后,他的身形有些不稳,时而变得透明。

我走上前半跪着,他的身后是刘流,没有任何退路,只能被我抱着肩膀,我拉了拉他头上的塑料袋,他紧紧地抓着,怎么都不肯松手。

“晨晨,让哥哥看看好不好?”我哽咽着,温柔地说道。

晨晨还是摇头:“不可以,你会做噩梦的。”

“哥哥从来都不做梦的,你不想看我吗?哥哥好久没看到你了,很想你。”

听罢,他终于松了一点力,我解开了他头上的塑料袋,后院的灯光照在堂屋里,他没挡住的左脸还是印象中肉乎乎的样子,我握着他小小的胳膊,拿开了他挡住的手臂。

我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着,眼泪像断了线似的不停地涌出来,他的右脸像萎缩一样小了一半,眼窝深陷,水灵灵的眼睛被深深的血痂取代。

他才五岁,他才五岁啊!

晨晨偏着头,无措地挡住右脸,冰凉的小手帮我擦着眼泪,语气无力又焦急地不停嘱咐着:“哥哥,你答应我,马上就离开,爷爷他们快变了,你们会受伤的!”

他搂住我的脖子,用完好的那一侧的脸轻柔的蹭了蹭我,在我耳边说道:“忘记这里吧,我们只能做到这了,晨晨永远爱你。”

话音刚落,晨晨的身影便消散在我的怀里。

“晨晨……”我跪在地上,崩溃地大哭着。

莫桑榆把我拉了起来,带到了房间里,秦黛摸了摸我的颈侧,我便失去了意识。

莫桑榆把柳川山安顿好,坐在床边,刘流爬上床坐在柳川山旁边:“怎么办?”

莫桑榆看了看窗外:“等。”

“唉。”刘流长长地叹了口气,抱着腿想着刚刚那个小男孩,那应该是他死前的样子,因为被抽干了灵力,所以既维持不了样貌,也固不了魂魄。

天空中挂着一轮圆月,散发着皎洁的月光,照在路上僵硬着走动的人们。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苏醒了过来,秦黛和莫桑榆坐在对面一言不发,刘流在我旁边,神色有些担忧。

窗户外一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眼眸一缩,看向他们,刘流欲言又止,最终却偏过头去,什么话都没说。

我下了床,好久才迈开僵硬颤抖的腿,缓缓打开堂屋的门。

黑暗中的影子逐渐清晰,村尾总是笑着的傻子伯伯、隔壁总是笑盈盈的刘二婶、晨晨最好的朋友泡泡、养了很多黄牛的二牛叔,一幅幅熟悉的面孔站在我的面前,我看着他们头上从太阳穴穿过的细长红钉和他们漆黑的眼白,心就像破掉一样,痛得直不起腰。

伯伯们被莫桑榆的桑树枝拦在门外,后方却传来一道不紧不慢的声音:“莫桑榆,别来无恙啊。”

莫桑榆阴鸷地看着远方站在柳树上的那人,挡在我身前。

“哦,不对,”他夸张地捂住自己的嘴:“应该称你为血奴才对。看我,自打你被那女魔头买了以后看起来还算人模人样的,我都忘了你以前在金家的样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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