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贺并非视生灵如草芥,而是他对此事看得很清楚,眼下出洋远航的确不会有结果,但是却不会没有意义。
因为只依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大汉难以实现地理大发现,要完成这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需要大汉上下一起奋勇。
这些仓促出行的船队到不了新大陆,却可能会发现一个落脚的岛屿,可能会发现一道温和的洋流,可能会发现季风变化……
能够侥幸返航的人也许不过十之一二,但是总有活下来的幸运儿将这些信息带回来,为后来者能够再往前多走一里……
一里到十里,十里到百里,百里到千里,千里到万里……
三个月到五个月,三年到五年,三十年到五十年……
这些信息累积到足够多的时候,就会由量变引起质变,新大陆自然就出现在眼前了。
这个过程一定死者甚众,恐怕比出征匈奴死的人还要多。
但是,如果百年之后,大汉之内的太阳永不落下,那么这些人付出的生命就是值得的。
……
当大汉在汪洋大海这个新世界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对匈奴的最后一战也终于是开始了。
鼎新元年九月初一,距离上次汉军五路大军出征匈奴,堪堪过去一年而已。
但是长安城又是一片金戈铁马之声。
去年,五路大军总计有十五万人之众,这一次只有四万人。
单从人数来看,确实少了许多。
不仅和去年那大规模的出征无法相比,甚至与孝武皇帝在位时的任何一次出征都不能相比。
但是,人数的多少不能代表一切事情,甚至不能代表任何事情。
这四万汉军与那十五万汉军相比,是一支截然不同的新军。
人数虽少,但是战力和战意要强上百倍不止。
这四万大军,一半来自北军,一半来自南军,分成了两路。
北军两万人由骠骑将军韩增率领,从居延出塞;南军两万人由卫将军赵充国率领,从张掖出塞。
辰时,是大军从长安城周围的各营垒拔营的时间,刘贺来到长安城的北门,亲自目送大军出征。
出征的南军和北军,营垒都在长安城外,本来是不用入城,可以直接向北开拔。
但为了提振士气,刘贺特意下了诏令,在长安城实行一次盛大的出征观兵仪式。
出征的四万汉军分为十六个营,卯时就提前在长安城东城郭集结完毕了,而后以屯为单位列队,从城门进入长安。
入城门后,先沿着城街一路向西,经过明光宫、长乐宫,最后抵达未央宫北阙下。
接着,在北阙广场右转,沿华阳大街向北,最后在刘贺的检阅之下,从北门开拔出城。
一路上,数以万计的官民的夹道相送。
一屯屯的汉军从北阙广场走来,刘贺站在北城门城楼上,肃穆相送。
他身边的城墙上,站着百人,不是巡城兵卒,而是朝堂的重要人物——不仅有朝臣,还有诸侯王列侯,甚至有富商。
刘贺今日让他们来观兵当然是有一番深意的,那就是让他们再感受一下新军的压迫,不要再对自己的诏令阳奉阴违。
此举确实起到了作用,这些大人物看着一屯屯军容整肃的汉军迎面走来,一个个都噤若寒蝉,甚至忘记了交头接耳。
他们看得出来,这支由“募兵制”“新军功爵位制”“庶民百姓”“新式武备”堆起来的新军,战力极强。
对天子更是忠诚无比。
于是,少数人心中那仅存的一丝不满,也彻底地藏匿了起来。
如果朝堂没有发生大的变革,任何人都不敢再“忤逆”天子的诏令了。
不管愿不愿意,他们都只能坚定地“拥护”天子“革故鼎新”的新政。
在这观兵仪式上,由刘贺亲自设计“黑底龙纹”汉旗也第一次亮相,与汉节一起成为大汉标志和象征。
每屯汉军里都会有旗手专门负责擎旗,那一面面汉旗迎风飘扬,在华阳大道上组成了一片黑色的树林。
这些大汉好男儿,有些尚未加冠,有些已经年过不惑……
今日一齐走出长安城,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安然而归。
刘贺看着他们,从头到尾都肃立相送。
此刻,这庄严肃穆,就是最好的军礼。
而在前一日,西域方向也传来了一些好消息。
前将军常惠提前完成了自己使命,在他软硬并施之下,刚刚取得大胜的乌孙国王愿发十万胜兵侧应汉军。
除了乌孙国之外,西域三十六国也被要求发兵参与到此次征伐中。
西域有狭义和广义之分。
狭义为葱岭以东,玉门关和阳关以西,有三十六国。
广义的则指经狭义西域所能到达的所有地区,包括亚洲中西部,印度半岛,欧洲东部和非洲北部在内。
乌孙、大宛和大月氏这些大国广义上的西域国家,国民可达几十万,一次性调动的胜兵更可以达到十几万。
而狭义西域中的三十六国,都是撮尔小国。
它们虽然有一国之名,但规模极小,很多国家甚至连城池都没有,只能算是一个村屯而已。
用弹丸之地来形容都是对他们的过奖了。
其实力莫说是不如大汉的一个郡国,就连一个县或者一个里都远远不如。
像其中的车师后城国,“户百五十四,口九百六十、胜兵二百六十人”。
这样的实力在大汉的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一个县的亭卒聚集起来,就可以横扫西域三十六国中一半的国家了。
大汉愿意视之为邦国,除了西域地位重要,需要对其进行笼络之外,更体现了大汉开阔的胸襟。
不以大小论国格。
这是大汉自有的胸襟和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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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