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感觉到一阵钻心的刺痛,他双手握着婢女的右手,两人面对面不过两尺。
婢女十五六岁,娟秀清丽,双手握着一支铜簪,往前刺中朱见深的胸部。她浑身颤抖,满脸惊恐未定,额头和脸上全是汗珠。
姐姐,受害人是我,你怎么比我还要紧张。
方义、谭纯等亲近反应极快,迅速把婢女拿下。
张杰带人把吓得瘫软在地的薛敬拿下,易千军、傅元、邓梃带着十来个校尉围在朱见深身边。
赵焮、丁庆善、邹化吉带着护卫军校把整个园子围了三层。
李芳、李东阳等人手忙脚乱地检查朱见深的伤口。
“没事,破了点皮而已。”朱见深解开衣服,露出胸口,正中位置看到一个红点,只有少许血迹。
谭纯用金疮药敷上,再不敷上,朱见深都怀疑伤口要愈合了。
贴上纱布,重新穿上衣服,朱见深指着婢女说道:“说一说,你为何要刺杀我?”
婢女看着朱见深,泪流满面,绝望地哭喊道:“谁叫你是他的儿子,我要替父兄报仇,我真不想,不想连累老爷太太的。”
朱见深目光一凛,语气却变得柔和:“你是土木堡死难者的遗孤?”
婢女哭得更加厉害,众人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慢慢恢复过来的婢女开始讲述起来原委。
“奴家姓王,名叫迎春,父亲是燕山前卫的百户,正统十四年,该死的昏君北狩,家父随行。我兄长才十五岁,原是白身,只是京营空额太多,上面的人怕被看穿吃了挂落,硬逼着家父把兄长补进了京营,一起出征。”
“父兄悉数没在关外,尸骸不存。家塌了,家母气急攻心,病倒了,我那年不到十岁,忙着照顾母亲,一时疏忽,七岁的弟弟掉进了护城河,捞起来时没了。母亲悲恨交加,撒手人寰。我只好插标卖身,好凑钱葬了母亲和弟弟。”
薛敬连忙在一旁说道:“是的,是的,那年我到京师送朝廷犒赏的棉布,在正阳门里看到这丫头,实在可怜,又想着家里的夫人,就要生产,想着积些阴德,就买下了她,又买了棺木和两块地,埋了她的亡母和弟弟。”
王迎春直起身子来,大声道:“此事是奴家一人所为,与老爷太太绝无关联。就算千刀万剐,奴家也认了,只求诸位大老爷,不要冤枉了好人。薛老爷和太太,都是好人啊。”
好人也被你这莽撞的行径给连累了。
“你这么恨我?”朱见深问道。
王迎春抬起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朱见深,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她悲戚地说道:“父兄阵亡、家破人亡,种种仇恨,全因那昏君。只是他深居那南内城,小女子连城墙都靠不近。原本以为再无报仇机会,不想来了殿下你。”
“奴家左思右想,迟疑不决,父兄、母弟的面容不时地在眼前晃动,催促着奴家。奴家胆怯,迟迟不敢动手。突然看到殿下与诸人欢笑,意气风发,突然想到,昏君犯下如此大错,却不用受罚,儿子还能谈笑风生,快活世间。万般苦难,却叫奴家这样的遗孤受了,不公平!奴家一时激愤,就”
朱见深长叹了一口气,“父债子还。土木堡,这个让大明痛彻骨髓的伤口,需要去抚平。至少,不能再流无所谓的血了!”
朱见深站起身,走到王迎春和薛敬跟前,挥挥手道:“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