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我早早赶去爷爷家,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就翻墙进了院子,结果发现爷爷倒在堂屋里不省人事。我一下子麻了手脚,好半天才想起来去叫人,慌里慌张的和几个邻居一道把我爷爷送去医院,再通知到我爸妈,他们从单位赶过来就已经是下午了。医院给判了个脑梗,我们又去托人,熟人说他能治着看,不过最终结果得看命。
后来就像我在之前说的,虽然经过治疗可我爷爷的身体状况还是每况愈下,最后竟到了意识混乱的程度。在他临去世的前一夜,大约十一点的时候他忽然清醒过来要喝水,我连忙把吸管递过去,爷爷看到是我,不晓得是伤心还是不舍就哭了起来,他说他对不起我,这恶果本应该是报在他身上的——我知道他信了一辈子佛,只是安慰他。
这时爷爷说的话已有些前言不对后语,不过大概意思就是:我身上的这种病或者说异变,是一种恶报,和地下那东西很有关系——当年他将黑曜石佛像盗走托人卖钱,这是冒犯神灵的事,也终究造成了遭佛像镇压的怪异已经蔓延开来了。
我一个劲的摇头:距离刘小军的死只有一两个月,这怎么会和爷爷盗卖掉佛像有关系呢?
“是地下的东西。”他说这话的时候非常激动,“是那七火一水之风吹,灭尽世上一切之空虚终妄。”他合十双掌,低头念经,仿佛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我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说我在天上看到了古怪的直线,夜里发光白天变成黑色。
爷爷摆手:“那不外乎是魔罗现出本相,不用理会。”又劝我皈依三宝,才能脱离苦海。
我说爷爷你累了,休息吧,他才慢慢放松了身体,躺了回去。可没过一分钟他又忽然高叫:“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我问爷爷知道什么了?
他道:“你要离开大陆!去海外!”他说自己耗到油尽灯枯是因为一心想找个完全的对策出来,不过既然是业报那就是命数难逃,这世上哪有什么完全的方法,如今之计可借海气阻断地底之物和我之间的联系,应该能够大大推迟怪异最终发作的时间:“或者能够保你几十年不出意外,我也就瞑目了。”
我看他情绪激动,连忙再扶他躺下,岔开话题问些别的,没说两句就绕到那张怪纸上。爷爷摇摇头:“当年我将石佛盗走,发现神座之下有一条深缝,缝中有一石匣,匣中有一个蜡丸,蜡丸里就是这张纸。或许是不知多少年前,有世外高人用巧妙办法将地缝底下的东西沾取到纸上做其他用处,我猜他大概和我一样,终其一生一无所获,只好将它封进蜡丸里,还回石缝中了。”
在我爷爷故去后,我在他家中找到了重新被封在蜡丸中的那张怪纸。看着那张纸不知为何我想起了刘小军的冤魂,或许爷爷的魂魄也有一部分寄宿在这张纸里,我不知,也不怕了。我把那张纸时刻带在身上,最终用在了北海道那间荒村中。
后来我特意跑去鲅鱼圈坐过一次海轮,当海轮驶入汪洋,无法再看到大陆的轮廓,忽然我的世界又变成了彩色的——天上的那根黑线也消失不见,才知道那并不是爷爷临终前的胡言乱语。再之后我就和父母说了我想到rb去的打算,我找的借口是自己在沈阳已经混不下去了(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就是真的混不下去了,想去海外闯闯,二来,我也害怕矿上的事被人揭露出来,不如跑去国外,一了百了。
就如前文所说,沈阳当时有很多去rb打工的人,相关中介遍地都是,我找了一家去谈,那个接待我的高个女人问我是想出去个一两年就回来,还是就想在那里待下去了。
我说我就想在那里待下去了,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不想回来那就十万。”
最终我把价格压到八万,而且分两次付清,出国前付一次,出国后安顿下来再付一次,后来我从语言学校的同学那里得知自己还是被坑了一笔。
流程走了一年多,期间大半时间我都在鲅鱼圈海边呆着,有时间就跑去海轮上,身体状况上总算没有出太大的问题。
1988年3月1日,我第一次坐上了飞机,我觉得,我替刘小军完成了心愿,心里好像舒服了些,感觉自己已不再欠他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