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骑上南境特有的矮脚马,拜别众人之后又消失在密林的绵绵雨雾中,山高水转,几易寒暑,此后就不会再有机会相见了。
奔波十数日,二人终于有惊无险地走出密林,到了人烟聚集的地方他们就得小心隐藏行踪,免得被湘王的人拦下。因此,二人拉着矮脚马,打扮成密林里出来买盐的乡民,骗过数道关卡,直达南部重镇象州。
象州乃荀侯封地,他的府邸也在此处,此地眼线密集,本是要绕城离去的,无奈半路上飞砂突染急症,鄢莳只好和他先在象州求医落脚。
前方战事焦灼,两军在苍梧山关相持不下,局势瞬息万变,如今竟然也不知是哪方更胜一筹了。越是这样的时候,打入敌方内部的斥候军越是重要,鄢莳看了看床上烧得满嘴胡话的飞砂,心想他这副模样应该不是殷炎的斥候。
这么想着,掌柜敲门,给她送来了今日熬好的汤药,让飞砂再多服几剂,准能药到病除。
鄢莳接过汤药,扶起床上烧得厉害的飞砂,又摸摸滚烫的汤药叹了口气。飞砂的年纪还小,有些地方像小武小时候,平日里看着老成持重,但很多时候还是隐隐透出孩子气。
她替病人浅尝了一口冷热苦甜。第一天喂他吃药时因为汤药又苦又烫就被飞砂挣扎着全部洒了,没有办法,所以之后每一次喂药她都得先试试。
温热正好,药也不算得苦,她点点头,男女有别,她换了个新勺子放进碗里,准备扶飞砂坐起来。
“……”她突然一个趔趄,差些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她捂着自己的额头,觉得此刻天旋地转,站立不稳,就连眼前的飞砂都在视线中扭曲。
“你……”鄢莳话没说完,就重重地倒地。
再醒来时,四肢百骸都似被冰封冻,动弹不得,寒凉彻骨。鄢莳睁开眼,却怎么也说不出话,只能大致猜出自己还是在客栈房间,附近有人看守。
她勉力稍稍侧头,一个人朝自己走近,正是飞砂。他已经病愈,手中端一碗水,想扶她起来喂一口。
鄢莳别过头去,不理会他。
飞砂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最后只好妥协地放下水碗,坐在她床前,坦白一切:“对不住,是我给你下了毒。”
鄢莳又看向他,虽口不能言,但目光中已含千言万语。
事到如今飞砂也不会隐瞒,索性和盘托出:“我联系了留守此地的鸩羽卫同僚,合伙给你下了这个局。让你中毒属实不易,我也确实利用了你对我的信任,我……欺骗了你,为了不让你察觉,每日的试药的勺子中都抹了微量的毒药,多次服下,总会毒发。”
青出于蓝,真是令我自叹弗如。
“我也不愿如此,此毒对人无害,只是会浑身僵硬数日,待完成大事。”飞砂伸手欲替她将额前碎发捋好,鄢莳无法拒绝,只能怒视他,“那日你说,陛下和湘王之战你无法阻止,不要妄自菲薄……”他顿了顿,“你或许不察,只你一人,无论在陛下或湘王处,都可抵千军万马。”
话落,飞砂的手落到她的后颈,雪白如玉,纤纤一握,他稍一用力,她便毫无抵抗地再次昏睡过去。
门外鬼鬼祟祟进来一个人,正是客栈老板。他一见床上的鄢莳便要行礼,“首领……”飞砂架住了他。
“这、这是何意啊?”客栈老板不解。
“她已经不是我们的首领,她不过是……此战制胜的关键。”飞砂目光冷峻,眼中露出从未有过的阴鸷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