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倩悄悄告诉令月:“听说老爷清早匆匆出门了,眉头紧锁,神色凝重。”令月心里盘算着怕不是镇上商会又出什么事了,这阵子兵连祸结,出口生意怕是做不成了吧。
令月和小庄已经开始研究香云纱染整技艺的改良了,如何提高产量,如何把控品质,针对不同的底坯分类研究,致力于染整出更有特色的香云纱。两个年轻人在染坊过着隔世的生活,任世事喧嚣,自留一方净土。
日落西山,梁父才回府,一路舟车劳顿,此事无法说与梁母,梁父便亲自来到染坊。
“爹爹,您怎么来了。”令月见父亲欲言又止,小庄放下手中的活计。“义父,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如果桂月在,梁父又怎能来染坊叨扰,但这府中实在无人,梁父忿忿不平又无人倾诉。
梁父斜靠在长椅上,浑身瘫软,面容憔悴,手指微微颤抖。“今早,管家送来了书信,你那傲然表哥捅了娄子,人现在关在警察局。”
梁父轻轻摇着头,“我和程堂费了好大力气打探,这小子却一点儿消息没有,竟然是摊了官司,这梁家的脸面怕是让他丢尽了。”梁父亲自找人疏通关系都不肯放人,说是摊了人命官司,这傲然只不过离家三年,学问都做到警察局去了,此事断然不能让梁母知晓,梁母病情稍见好转,可禁不住这等刺激。
这要是在过去,依令月的脾气,定会缠着爹爹想办法把表哥保释出来,可现在令月心里已经全是小庄,表哥也只当是亲人罢了,面对傲然,令月早已心如止水,再无涟漪。
“傲然表哥虽然生性傲慢,放浪不羁,在外游学,虽未学富五车,求取功名,但也不至作奸犯科,夺人性命,只怕会另有隐情。”令月看向小庄,小庄附和道:“我虽与表哥素未谋面,但傲然自幼蒙梁父教诲,定是礼仪孝廉,谦谦君子,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经令月和小庄一番疏导,梁父顿觉压在胸口的一块巨石瞬间瓦解,梁父虽人脉颇广,但目前战事吃紧,警察局人员也更迭极为频繁,一时间还没有打探出具体案情,只能徐徐图之。
小庄隐约知道令月有个表哥叫傲然,是梁母唯一的弟弟遗世的骨血,一直在外游学,其他的知之甚少,今日听闻颇为震惊,一介书生怎会摊上人命官司?小庄自知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看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哪怕势如梁府,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令月虽轻描淡写地安慰着爹爹,但她深知,傲然表哥父亲早逝,母亲改嫁,虽自小养在梁府,但童年的创伤还是造就了他乖张暴戾的性格。
记得小时候,傲然表哥和令月两个人在院子里面玩儿,一只小野猫悠闲地踱着小碎步,毛茸茸的,长得甚是可爱,令月蹲在地上,轻轻抚摸它,小猫抻着懒腰极其享受。傲然表哥也凑了过来,刚准备上手抚摸,小猫突然目露凶光,用利爪抓伤了表哥的手,一时间鲜血直流。
令月吓得不知所措,表哥却用手掐住猫的脖子,去厨房拎过菜刀,手起刀落,令月至今想起那日小猫撕心裂肺的叫声和表哥浑身是血的模样,仍然头皮发麻,汗毛倒竖,傲然那凶神恶煞,面目狰狞的样子让令月都感觉到陌生。
傲然浑身颤抖,过了大约一刻钟,方才渐渐平静了下来,傲然对令月说:“好妹妹,今天的事情千万别告诉姨父和表姐,这是我们的秘密,好吗?”令月乖巧地点点头,把这件事情深埋在心底。
若说傲然摊上人命官司,却也在意料之中,自己当初真是鬼迷心窍,竟然喜欢上傲然。令月又想起了小庄,小庄在令月的印象中甚至都没有发过脾气,一直是温顺纯良的感觉。
不过桂月曾经说过,不要对男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男人都像长不大的孩子,他们都有冲动的时候,也许小庄只是隐藏的好吧,但愿在她心目中一直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样子吧。傲然表哥已经让令月得过一次“失心疯”,这次小庄又偷走了自己的心,令月希望这次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
梁父又托人打探傲然的案子,中间人直接说:“老爷,这案子您还是别插手了,傲然少爷这次碰上茬子了。”梁父还不死心:“傲然伤了何人性命,事出必有因,能不能帮忙打探一二?”,中间人看在银元的面子上,压低声音说道:“案情不便透露,但可以关照一下傲然少爷在牢狱中的饮食起居,您也知道,傲然少爷免不了吃些苦头。”
梁父已然尽力为之,同时休书桂月,让程堂也从中斡旋,希望能给傲然留下一线生机。杀人偿命,傲然这次能不能脱罪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小庄和令月见梁父回府,同去打探傲然表哥的近况,“爹爹莫要担心,傲然表哥一定是被冤枉的,若有什么真凭实据还羁押作甚?”
令月分析的极是,这人命案需要人证、物证俱全才能定死罪,梁父让令月这么一说,倒是松了一口气,这傲然是梁母的心尖儿,梁父这几日魂不守舍,思绪混乱,那羁押的警察局又不在本地,怎一个愁字了得?
傲然此刻正在被审讯,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这数日,傲然仿佛从天堂跌入了地狱,自己不过是喝了点酒,杀人?完全没有印象。学成归来,本打算回梁府商量准备提亲的事,潇洒地做个赘婿。女友家世显赫,傲然自然希望财色双收,抱得美人归。
一时兴起,和同窗多喝了几杯,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警察局了,前二十年也算寄人篱下,再薅梁府一把羊毛,本以为可以重新开始了,人算不如天算,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牢狱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