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月的生日在二月,小庄本想等到来年的二月时将丝巾作为礼物送与令月,而今烽鼓不息,世道浇漓,一时间空气中凝聚着肃杀的气息,前方局势瞬息万变。
令月如往昔一般陪小庄对染整工艺进行改良,小庄用砂轮操练砂洗工艺,砂轮飞快地旋转,溅起了晶莹的水花,调皮地上蹿下跳,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五彩斑斓,像青春一样欢脱任性,肆意飞扬。
令月看着那些可爱的小水珠,笑魇如花,那笑容甜甜的,像三月的暖阳,像夏日的果香,像秋日的蜂蜜,像冬日的酒酿,慑人心魄,沁人心脾。
小庄心旌摇曳,回想这些个朝夕相伴的日子,似学伴,似家人,像欣赏一幅美人图,不胜人间烟火气,应住天界广寒宫。夕阳西下,天边开始出现浅浅的星辰,小庄像平日一样送令月回到梁府内院。
“多亏妹妹的烫伤药,我的手好得很快,也没有影响笑之师傅的教学,这些天,我一直想为妹妹做点什么,就做了这个,也不知道妹妹是否喜欢?”小庄望着令月,一脸的真诚掩藏不住内心的羞怯,小倩识趣地退到了一边。
令月望了一眼小庄,四目相对,心照不宣,令月旋即低下了头,露出雪白的玉颈似丝缎般细腻,小庄拿出他精心手制的丝巾,在皎洁的月光掩映下,更显得梦幻和飘逸。
令月有些喜出望外,虽然在梁府,香云纱自是家用之物,可丝巾,只用过东风纱,红云纱花罗丝巾倒是极为罕见。若隐若现的菡萏花样底纹,钟灵毓秀又不失优雅大气,那颜色像八月的流火,像九月的霞光,像十月的枫叶,是醉人的颜色,让人看一眼就想沉溺其中。再看那浑然天成的卷边,看不到任何丝线,仿佛是能工巧匠做得天衣无缝。
令月接过丝巾,竟是双面异色,另一面是温暖的浅棕色,像踏实的大地,像海边的沙粒,像甜糯糯的黄米团子,令月手捧着丝巾,像慵懒的小猫儿,用小脸蛋儿轻轻贴在丝巾上,笑着说:“这丝巾好美好舒服啊,谢谢哥哥。”
小庄听到令月银铃般的笑声,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这是他第一次送女孩子礼物,自己一介流民,命如草芥,拿不出什么名贵的礼物,他只能用日复一日的辛勤劳作,凝结天地之间的灵气,红云纱花罗出身高贵,自带风雅的质感,薯莨染整是大自然的歌者,歌颂着大自然最震撼人心的的鬼斧神工。
染整技艺是对桑蚕丝的调教,一遍遍地染色,颜色也在不断变化,正是这独特之美,不可复制,让人动容。丝巾也像动物一样,需要契合的人来互相滋养,在小庄心中,令月就是这条丝巾最合适的主人。
香云纱是自然哲学的载体,是大自然创造的产物,人类掌控空间,植被掌控时间,聪明的祖先将时间和空间的维度统一起来,怀着对大自然的敬畏之情,用人力结合天时地利,香云纱就是大自然最好的馈赠。
这份厚礼承载着小庄的感恩之情,幻化成这一方丝巾,也算独具匠心。如此用心礼物,在令月看来,比那些珍奇异兽,奇珍异宝更加珍贵,宝物易寻,情谊无价。
月光洒下一片清辉,令月将丝巾围在粉颈,丝巾随着微风翩翩起舞。正如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小庄出神地凝望,令月害羞地用丝巾的流苏遮住了脸。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两颊笑涡霞光荡漾。月下的令月如月宫仙子一般,小庄也不敢直视。
“妹妹喜欢便好。”小庄匆匆与令月别过,向客房走去,此时已翻江倒海,心如狂澜。
小倩望着令月的丝巾,艳羡道:“小姐这义兄不仅人长得俊,手还这么巧啊?这丝巾怕不是托哪个女子给你做得吧。”小倩看着这丝巾这么精致,断不相信出自一名男子之手。
令月是日日看着小庄,她早就注意到这荷花底纹了,那时候自己去染坊的时候小庄都已经早早开始用薯莨汁浸染了,只是她以为小庄是沉迷于改良技艺,怎会想到是在给自己做礼物?
回忆的闸门一旦打开,思念的潮水便一泻千里,她想到小庄那专注的模样,仿佛在呵护一个襁褓钟的婴儿,温柔地浸染、晾晒,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令月竟满心都是小庄,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小姐,快把丝巾摘了吧,这大热天的。”令月竟舍不得摘下,丝巾柔柔的,上面有短短的丝雾,像一双温柔的大手拥她如怀,那感觉又温暖又舒服,让人沉醉,萌生痴恋。
令月用纤纤玉手摩挲着丝巾,享受指尖和丝巾的缠绵,依依不舍地把丝巾精心叠放,盛在自己的首饰箱里,憧憬着明天和小庄在染坊的欢乐时光。
小庄回到住处,呷一口凉茶,怎奈这一身的燥热难消。青春年少,激情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妄念在体内横冲直撞,差点让人失去理智。脑海中令月的倩影始终挥之不去,那如描似削的身材,怯雨羞云的情意,那如花似玉的娇颜,灼若芙蕖的秋水。
相思深埋,只在梦里结茧,化蝶。一宵好梦,小庄平时怜爱令月,不许令月亲自动手染整,只在一旁观看。梦境中竟浮想联翩,想像那令月在整染香云纱的景象,轻挽云鬓,玉臂腾挪,香汗涔涔,正是旖旎流水俏年华,柳眼携春色,香汗浸红纱。
午夜梦回,小庄只觉心魂俱荡,口干舌燥,感恩大自然造物主,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香云纱这么美好的面料?像冰雕玉琢的令月一样美好,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