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白出门匆忙, 没顾得上拿手机。
早8点车流高峰期, 短短1分钟的红灯,就足够他再也找不到程露那辆车的影子,只知道那条路,是导航规划往康宁路最近的行程。
她刚才明明已经看到他了, 仍旧选择上别人的车, 他只能理解为,她暂时并不想跟他见面。
但自己的妻子坐在别的男人车上,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心,驱车回到南湖檀宫, 试图给程露打电话, 却发现她电话关机。
成年人, 不愉快就拉黑关机教人彻底找不到,沈时白不认为程露会做出这样幼稚的事。
早高峰道路拥挤, 断定她还在车上,他记得车牌号, 要找到车辆主人并不难, 联系到物业经理人,请对方给车主拨通电话后,很快就得到了回复。
车主余先生和同行的女士产生纠纷,现在正在午坊路派出所。
开车赶过去时,女人坐在派出所大堂里的长椅上,手上捏着一次性纸杯里的热水取暖, 肩上披着件军绿色大棉衣,裸露在外的小腿冻得略微青紫,坐姿依然优雅矜贵,脊背挺得笔直。
沈时白走到跟前, 脱了身上的外套,半蹲下来给她暂时裹腿。
程露余光里看到男人的衣服,他走近时,身上也有股熟悉的味道,拧着眉不肯看对方,只察觉到他动作,顿时想往后收腿。
偏他大抵也有脾气,临到这会儿,一手捏着她脚踝,一手啪叽在她小腿上轻拍了下,无声“警告”她不准再乱动。
程露垂眸瞪他一眼,但那外套被男人的体温烘得热乎乎,麻木的双腿双脚放进去,暖意就从皮肤往里钻,渐渐教人好似活过来。
“你来做什么”她蹙着眉地问。
沈时白不答,反问她“手机怎么打不通,出什么事了”
他将她手里变温的纸杯拿走,换成只滚烫的暖手宝放怀里,不顾女人满眼满身的反抗意味,抬手去拢她双肩松散的大衣,却偏偏仍半蹲着身子,略微仰面看她,好似无形中示弱。
程露见状,满肚子闷气有点堵得慌,发不出来。
车上那臭虫不堪入耳的话,她也说不出口,抿唇半晌,只酝酿出句“打车遇到垃圾,手机摔坏了。”
“打车”
沈时白不满她避重就轻,微蹙起眉“他那辆车你从哪里看出是辆计程车真分不清,怎么不当我才是那个顺路司机”
匆匆忙忙找过来,原来就是为事后教训人。
程露正藏着满腔的气没处发,顿时炸毛,“那我直说,当时就是不想看到你才上的车,这原因你还满意吗”
说着将那热乎的暖手宝扔到旁边,抬腿就要将他的外套踢掉。
谁知道男人拿袖子围着她小腿肚打了个结,两下没踢掉,发脾气也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倒闹得她炸毛不成,好生哑火。
沈时白薄唇轻抿片刻没言语,只面容沉静地看她片晌。
女人的脸已经从粉白变成了苍白,唇上仍有口红的颜色,但被风吹得发干,不复往日那么光彩照人的模样。
她狼狈,不想教他看到,也不想看到他。但他不可能不来,来这里也不为继续同她闹别扭,针锋相对也只会加重矛盾。
“有没有受伤”
两相对峙,沈时白先低头,捡起椅子上的暖手宝重新放回到她怀里,料到她不愿意,所以捏过她的手放上去,又拿自己的双手捂着。
程露这次倒没有挣脱,侧着脸,唯独眼尾泄露了点微红的痕迹。
她没开口,沈时白也不喜欢凭空猜测,指腹轻轻摩挲她手背,带着独属于他的那份安抚意味。
他温声说“程露,我是你丈夫,哪怕早上我们闹了不愉快,但你有任何委屈也要跟我说,我更需要知道你的情况,明白吗”
“没受伤。”
程露终于有回应,嗓音很倔,背着他吸了下鼻子,才转过脸来闷闷地同他对视一眼,仿佛是想向他佐证这句话的真实性。
沈时白并不怀疑,但能觉出掌心下女人细白的手指,正搭在暖手宝上无意识地捏,好似在借暖手宝泄愤。
沈时白极轻地叹了口气,看得出她藏着满腹的委屈,却说不出口,真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拉回房,仔仔细细将她全身上下都检查一遍。
“坐在这儿等我一下。”
他留下话,临起身时握了握她的手,就朝里头警官办公室过去。
问过后才知当时情况,警察接到性骚扰报案,刚说完位置和黑色奔驰,就听到争执和摔手机,幸好街边也正有交警巡逻,手机摔出来就去查看,见车里人被电晕,索性就把两人都拉来了派出所登记。
沈时白听完面色冷凝,道声谢,出来时一抬眼,却竟然正好看到隔壁记录室的门打开,女警官搀着那个中年男人出来。
看到对方的一瞬间,他忽然就理解了,原来真的不是只有未经世事、又一腔热血的学生,才会干出替自己女人打架的冲动“蠢事”。
惯来儒雅从容的沈先生,陡然也忍不住“犯了蠢”。
两步过去,干脆利落一拳上脸,一脚踹小腹,直冲着要害去,惊奇周遭一片阻拦和劝呼声。
那中年男人外强中干,很不禁打,没反应过来就又向后瘫倒过去,差点撞翻派出所一张红木办公桌。
警察同志纷纷冲上来拦时,沈时白又已经站稳收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