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王宫之中,年轻的楚王姬复坐在案桌上,面对眼前高高的简牍,稚嫩的脸上满是不情愿,挑了挑眉,俯下身子继续翻阅着简牍。
“大王,御史大夫杨群在殿外求见。”中车府令何贵,低身小碎步的走向案边,低头俯身双手执礼的说道。
这位王宫内的宦官头头,做事情滴水不漏。从殿外到楚王跟前,约有五丈距离,越过侍卫和宫女,小碎步不仅走得很快,且发出的声响也极小。
楚王姬复闻言,御史大夫觐见,不由得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的简牍,手指不停在案桌上敲着。
“何贵,武安君之事你有何看法?”楚王姬复,眯着眼看着案旁的中车府令何贵,若有所思的问道。
对于武安君之事,何贵心里知道,此事必须快刀斩乱麻,时间长他怕这位弱冠的楚王会有所动摇,他本就对这位武安君怀恨在心,欲除之而后快。想着想着,脸上万年不变的死人脸上,已然露出察不可微的狠辣之色。听到楚王姬复询问他对武安君的看法,刚才风变幻的脸上,此刻已经恢复到波澜不惊,抬起了头看向楚王姬复。
“嘭~”的一声,从空旷的殿中扩散开来。见何贵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又或者是看见了何贵脸上那一瞬间的脸色。一掌拍在案桌上,震得堆的小山一样高的简牍四处散落。
听见楚王姬复拍案桌的声音,何贵已经吓得六神无主,惶惶不安的。来不及多想,连忙哆哆嗦嗦的匍匐在地上,将头埋在双手的衣袖中。
此刻感觉自己已经快要魂飞魄散了,心脏好像一只手紧紧的拽着,发出哀嚎般的砰砰声。仅存的念头告诉他,这时不能发出任何声响,不能解释,不能反驳。
楚王姬复站起身来,眼睛看向匍匐在地上的何贵。威严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神情,仔细看,你能从他眼睛里看出端倪。那双眼睛炯炯有神,犀利且充满了帝王的威严。
“起来吧,让杨群进来吧。”楚王姬复似乎是达到什么目的一样,转过身子看向身后的山河舆图说道。
何贵闻言,犹如久旱逢甘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躬身执礼到:“诺!”
然后躬身退后三步,转头快速往殿外走去。
刚才还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好像风雨飘摇的一叶小舟,此刻已经变得波澜不惊。但是背上的冷汗隔着衣服,时刻提醒着他帝王心术的可怕之处,帝王之心不揣测。
杨群站在殿外,看着雨中的宫殿,庄严而又威武。脑海中想起自己加冠之年,那时父亲还在,萌祖上之福荫,初入朝堂,被先王点为郎中令。那时的林幼安还不过一介布衣。
而如今当时的宫殿还在,只是这人,这人心,早已似是而非了。
二十年前,林幼安学有所成,背起行囊拜别夫子与诸位师兄弟,一身青衫儒衣,手持长剑下书院。乘舟沿着大江、陵江,先南下后北上,游齐国;再越过连云山到了陈国,在陈国驾马游历,燕、陈国洛阳郡(昔日天子国都、宋国,最后回到楚国。
一路上,风尘仆仆,众生百态,一幕又一幕,冲刷着自己的内心。
有市井小民的自娱自乐,也有王公大臣、纨绔子弟,声色犬马,有寒门士子孜孜不倦的苦读,亦有江湖游侠的厮杀。战乱之地百姓民不聊生,饿殍遍野,易子而食。
林幼安刚出书院时,雄心勃勃的壮志,渐渐发生了变化。
天下分裂,列国之间相互征伐,毫无礼仪,毫无道义可言。游侠之间的厮杀,率性而为,以武犯禁。
渐渐地找到自己的路,自己本就是贫苦出生。这些年见到国太多太多的人间悲催,无数人在这乱世中艰难的苟活着。但是天下纷争,和得康宁呀。
林幼安拿起悬挂在腰间的印章,这是来书院之时,夫子给自己亲自刻的。
“吾欲幼安”,寓意为我希望你幼年,安康快乐。
想这些,林幼安嘴角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对呀,幼年安康快乐,这是天下所有的长辈最期望的事情。可是就连这最基本的温饱还有那么的人做不到,又何谈安康呢?
有些事总要有人来做,来结束这肮脏的世界,只有让列国停息刀兵,才能实现这一切。想要做到这一切,就必须参与道列国的纷争当去,去坐执棋者。而想要做执棋者,即必须要有名,而且还最好是名传天下那种。只有这样就才能进入,这列国纷争的局中去。
而眼下正好有这样一个时机,秦赵两国联军正在攻打楚国,楚国已经岌岌可危了。
名传天下,这是求利;想要结束纷乱的天下,这是求义,这是圣人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