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汉他们回来了。
原本定的是一去一回就成, 但梁老汉他们这一走,愣是走了快个把月。
刘美花的老娘这次是真的去了。
本来, 口信捎回来的时候, 说的就是人快不行了,结果老太太见到了多年没回过家的女儿,硬生生又撑了个几天。
刘美花在老屋里, 陪着老娘闭了眼、下了葬, 又帮着办完了丧事才回来的。
几个娘家弟兄都不是什么太成器的,连办个白事都办的抠抠搜搜, 寒酸的不行, 平白叫同村的人笑话。
刘美花难得回趟娘家, 看不过眼,掏了仅有的一两半银子给补贴上了,回来的路上,都只能干啃馍馍。
大人还好,就是两个娃娃跟着受了不少罪。
梁田眼见着都瘦了一小圈儿。
大晚上的,梁家院子里还亮着油灯, 一家人洗洗刷刷的收拾,又从灶屋里端了晚上没吃完的剩饭剩菜出来吃了。
刘美花扒拉完一碗冷粥, 抬头瞅了眼屋里, 又看看坐在廊下小凳子的梁川, “你媳妇儿呢”
梁川说“他睡了。”
“睡这么早”刘美花嘀咕了句, 又问, “家里都还好吧”
梁川“嗯”了声。
吃完了, 刘美花去收拾碗筷, 又去催两个娃娃睡觉, 都拾掇停当了出来, 见梁川手里拿着个布包,当着梁老汉的面儿,交到了刘美花手上。
“这里头是十两银子。”梁川道,“就当家用吧。”
刘美花拿着那布包,瞧瞧梁川,又瞧瞧梁老汉,瞪大了眼,一双手要拿不拿的。
梁家买盐买布的家用银子,向来都是刘美花管的,以往梁川打猎卖了钱,也是给一部分到刘美花手上。倒是没什么稀奇的。
但一来,十两银子,这可是一大笔银钱,顶一家人吃吃喝喝好几年了;二来,早在刘美花他们走之前,梁川就提了要盖新屋的话,虽然也是说了以后接着管田,但既然是分了屋住,往后那银钱方面定然也不会像先前那样那么大方了。
“这”刘美花跟量老汉面面相觑,“哪来这么多钱”
往年梁川就是上了山,也不定能回回都打到好的,往碗里添点油水倒是容易,但大家伙实难遇到。
梁川也没藏着掖着,把杀狼的事情简单说了,但没提山上遇到了个人。
一听是遇着了狼,还是三头,梁老汉忙问“没伤着吧”
往前数几年,那还有猎户被狼咬死过的,说是活生生咬断了喉管,吓人的很,要不现在怎么没什么人敢往山林子里头去呢。
自家儿子结实能干,梁老汉是晓得的,梁川也打小就在山林子里摸透摸熟悉了,可一下子被好几头狼围着,想想还是有点儿吓人。
梁川说“没什么事儿。”
梁老汉这才松了口气。
梁川又说了要给邓家帮工的事情。
梁老汉和刘美花面面相觑。两人差不多的反应,都是又意外又惊喜,知道这是个好活儿,但没想到会找上他们梁家的。
梁家在村里不受待见,也不是年把两年的事儿了,回回红白喜事缺人手,都少有人喊他们家的。
“好好。”梁老汉面露喜色,忙说,“那你就好好干,别丢份儿就成。”
梁川嗯了声。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
梁老汉烫完了脚,把洗脚水往外头一倒,走进来,想了想,还是问,“川儿,你把这钱给了家用,那你盖屋”
村里人要盖个砖瓦房,不算请匠人、请帮工的花销,就只算买砖瓦的钱,也至少得要五六十两银子。
这还是盖不了多大的,顶多盖个三两间的情况
。
像是下巧村的邓家,盖了足足五间,连院墙都砌的是砖的,据说花了上百两银子呢,盖的老气派了。
梁川直起身来,往里屋看了眼,像是不打算说了,“我手里还有,够。”
梁老汉也就没再多说。
梁川准备回房了,起身前,最后说了句“买些好的补补身子,我看小弟都瘦了。”
夜深了,油灯都灭了。
等回了屋歇下,黑灯瞎火的,趁没人看见,刘美花背过身,悄悄拿手抹了把眼睛。
没再过几天,就到了送亲的日子。
一大早天还没亮,邓家就支使了人过来叫,梁川跟陈小幺的包袱早收拾好了。
本来呢,梁老汉他们都回来了,家里有人照看,按理来说,梁川出去跑这么一趟活儿,也不必非得捎上陈小幺。
但昨个儿晚上,他在那收拾包袱,陈小幺一个人坐在那儿,抱着被子,一双大眼睛安安静静的瞅着他,梁川想到得有好几天见不着他,又还是另抽出个包袱皮,把陈小幺的东西也收拾了。
左右邓家的都答应让他带陈小幺一块儿去了。
两人出门的时候,一家子人还没起。
梁川一边关门,陈小幺就垫着脚往院子里看。
后院里,那只竹篾编的笼子里,毛绒绒白乎乎的一团,还在往外拱动。
陈小幺很是担心的看了小白一眼,有些担心自己一回来,小白早被炖了。
小白越来越肥,娘看它的眼神,也一日比一日不对劲了起来。
“走吧。”梁川关了门,去牵他的手,回头看了眼,“跟娘说了,不动小白。”
陈小幺“哦”了声,这才放心了点。
邓家的人早在山脚下的那片树林子旁边等着了,新娘子自是还没来,多是一些帮工的在这聚着。
邓家这次嫁女儿弄的很是风光,来帮工的人,也是一般人家办喜事的好几倍不止,其中也有不少夫妇俩一块儿来的像是王石头,就带了他媳妇儿一起,王石头搬货扛货,他媳妇儿要帮忙做一路上的吃食的。
拖家带口的不少,是以大家看到梁川领着陈小幺一起,也没太多惊讶。
王石头还上来打了个招呼。
上回梁川跟陈小幺成亲,他来吃过喜酒的,比起其他人,跟梁家关系自然是近一些。
“其实也不远,走的快的话两三天。”王石头挺热情,带着梁川介绍说,“晚上咱们这些人就在外头睡,哦,我给我媳妇找了辆马车,货没装满,我媳妇晚上睡那,你让你家小幺也一块儿去呗,跟我媳妇一快儿,有人照应。”
陈小幺正转着脑袋左左右右的看,见什么都新奇的很,闻言立刻扭头过来了。
他也没听清说前头说的什么,只晓得让他晚上跟别人一块儿,当下便牵住梁川衣袖晃了晃。
梁川瞥他一眼,“到时候再看吧。”
王石头瞥了一眼他俩叠在一起的手,笑了声“成。”
吉时一到,队伍就吹吹打打的出发了。
时辰尚早,队伍里的人都很有精神,就连陈小幺也一直在好奇的到处张望。
梁川问他要不要上板车上坐着歇,陈小幺摇头,说自己一点儿都不累,只顾着瞧前头那队吹唢呐的。
他跟梁川成婚的时候,办的不寒酸,但也不出挑,算是规规矩矩的。
村里的人家,普普通通办个婚宴,那都是请几个帮工拿锣打一下,就算很热闹了,像这般请明显是受过训的人来吹唢呐,一看就要不少银钱,不是一般人能办的起的。
不过像吹吹打打这也是有讲究的,并不是见天的吹,毕竟从上巧村到北面的州城,要走两天两夜,不歇气儿的
吹,那还不得把人给吹没了。
等走了个把时辰,进了山路,大家都松懈了下来,敲敲打打的也不打了,队伍里还挺安静。
王石头绕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