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吐了口气, 盯着那人的背影,眸光很沉。
过了好一会儿,觉出有人在扯他袖子。
“梁川, 梁川。”陈小幺叫他。
梁川眉心仍有些隐淡的戾气,看了他一眼,还是缓和了些声音,捏了捏他手, 应道“嗯”
“还买不买糖啦。”
这会儿, 陈小幺的脑袋里面什么都没装, 就只惦记着他的糖。
“买。”
梁川领着他去摊子前,照着上次说的,又让贩子给画了一个。
两人生的都打眼,尤其梁川, 这身板没几个人能有,这贩子一眼就认出来了,不用多梁川多说, 就麻利的倒糖开始做。
不多时,陈小幺举着个比他脸大的崭新的糖兔子,舔一口看一眼, 看一眼舔一口的, 吃的别提多开心。
小幺该是上巧村里唯一一个吃到两回糖人儿的人了。他想。
饶是陈小幺,此刻也稍稍起了点想炫耀的心思。不过梅子她们也好久不来找他了,他也没什么人可炫耀的。
梁川默不作声的在他旁边儿走, 时不时的伸手,把他往身旁带带, 免得又被什么东西给刮到。
过了会儿, 陈小幺晃晃他的手, 把糖举高一点,给他舔。
甜腻腻的糖味儿窜进鼻腔里,梁川仰仰头避开,“你自个儿吃。”
他一向就不爱吃这些甜了吧唧的东西。
不过说来也奇了,同样是甜丝丝的香味儿
他看向少年雪白的一截细颈子。
陈小幺身上那股子味道,就又完全不同,总勾着梁川想,要是舔上一口、咬上一口,该会是什么滋味。
梁川移开视线。
“刚刚那个人看你,你板着脸,”陈小幺舔着糖,含糊不清的道,“像要吃人。”
梁川凶的要命。好在小幺现在已经半点儿不怕他了,不然还真会被他那副脸给吓着呢。
梁川一下没反应过来,“哪个人”
“就是那个,”陈小幺停下吃糖的动作,像在思考怎么描述似的,道“就是那个臭臭的人呀。”
梁川一愣,“臭的”
“嗯。”陈小幺点头,十分确定的道,“他身上,可难闻,就好像就好像小幺煮粥,煮糊锅底了。”
说着,小鼻子皱了皱,像是无比的嫌弃。
糊锅底的味儿,那可不是难闻的紧嘛。
以前,还跟阿奶一起住的时候,他煮粥煮糊了,可是要被阿奶打屁股的。
梁川先是有些想笑,可渐渐的,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然转过脸,紧紧盯着陈小幺。
还把陈小幺的肩膀也掰了过来。
陈小幺被他力道之大弄的吓了一跳,举着手里的糖人,呆呆的望着他。
“怎么、怎么啦”少年颊侧还沾着点儿蜜色的糖渍,小嘴巴张了张,“怎么了嘛”
梁川仍是盯着他,喉头动了动,“那我呢”
陈小幺没听明白,“什么呀”
“我臭不臭”梁川问他。
陈小幺瞧着他,却突然不说话了。少年漆黑的眼珠子四处转了一圈,抿唇道,“小幺不说。”
梁川抹掉他嘴边的糖,催促道,“说说。”
陈小幺还是摇头,白净的脸蛋儿浮上一点粉,“不说。”
梁川继续催他,陈小幺推了几次,干脆挣开他的手,撒开腿,兔子似的跑远了。
这回比上回有经验的多。
一边跑,一边还护着那串糖人儿,半点没晃下来。
梁川也没追,长腿一迈,在后头跟了几步,没让人跑丢了就成。
只是瞧着陈小幺红
透的耳垂,他心里那股子莫名的戾气,一下就散的无影无踪。
全变成了愉悦。
卖完这波山货回了村,日子就一天比一天的凉快了起来,没再跟以前似的,一到晌午,田里的人都恨不得光着腚干活。
梁老汉他们一走大半个月,走的时候还是夏天,如今这眼瞅着都快入秋了。
梁家的两亩田收的早,如今粮食都成捆堆着,只等着筛出来晒干装袋了,地里的活儿清闲的很。
天气转凉,天儿也黑的愈发的早了。
到了夜里,二人早早洗漱,便熄了油灯躺下。
夜里静悄悄的,陈小幺也躺的规规矩矩,闭着眼睛,看着像快睡着了。
过了会儿,头顶上响起嗡嗡的声音,听着是有蚊子飞了进来,绕着他的脑袋转了两圈。
陈小幺翻了个身,在炕上滚了两圈。
梁川掀了掀眼皮,拿起放在一旁的蒲扇,把蚊子赶了赶。
秋蚊子毒的很呢。陈小幺皮肉又嫩,要是被叮个包,半天消不下去的。
等安静下来了,梁川又把扇子随手往旁边一搁,继续睡。
陈小幺却像是睡不着了,时不时的就在炕上挪动一下,也亏得他身板儿小不占啥地方,不然照他这么动,非得把梁川给拱到地上去。
他这么扭来扭去的,梁川就是有睡意,也给他扭没了。
梁川吸了一口气,睁开眼,又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