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书生公子身上带的银两勉强进入这尊客坊内,囊中羞涩,却是只能远远的看着阿棠站在台上,芳华毕露绝世而独立的聘婷身姿。
身着华贵衣衫的宾客喊着价,望着阿棠动人的容颜,一声高过一声的加着价。
人如货品,俨然价高者得。有的人命,却不如货品一件。
“两千两黄金。”肥头大耳的青衫商人,喊出了最高价。
两千两黄金,买的是阿棠一生。此后,阿棠虽身在尊客坊,却是乃此人所有。她依然可以唱歌,起舞娱乐众宾,但是身体却只能属于这一个人。那人若再将她转卖给别人,也是可以的。是她的买主,便是主宰她世界的天。
在一声声鸨儿姐的问声之中,阿棠的去向,便敲定了下来。
侍女扶着手指冰冷的阿棠,走向二楼之上。那里有为了千金之喜装饰一新的香房,而她也需要去准备好,迎接她的金主。
二楼廊道之上,站着一袭霜白色衣衫之人。
她不再看他,至他身边擦身而过却是连风都不想惊扰般的小心。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原来自是自己多情,倒徒增了许多烦恼。
嘴角浮出一丝自嘲,也多了几分冷漠,正视着前方,阿棠脚下的步子却是走得坚定了许多。
她那视线,大概是认了命了……
很好,她若对自己彻底死了心。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严淳渺的唇角浮出微微苦涩笑意。
夜将烛火燃尽,投在窗上最后的剪影,似乎也带着几分难眠之意。
那青衫的肥胖商人还没来自己房间,在阿棠双手握成的拳之间,她能听到的,尽是自己忐忑的心跳声。
纵是欢场女子,初夜,也是极为紧张。况且,那商人与自己心目中那人相差岂止是云泥之间,思之可怕。
烛火熄灭,一片黑暗之中,也将那不安渐渐放大。阿棠觉得自己仿若凄冷寒夜中的一叶扁舟,似随风便走,不知自己会去往何处,一个浪头卷来便能将自己撕裂。
阿棠站起身,摸索着,喊了声:“来人啊,添上烛火。”
“阿棠姑娘莫急,我家主子不喜光亮。您先等等,主子就来。”门外原来一直有人候着,听着声音,立马就回答了。
是,那青衫商人那大腹便便的样子,若换作自己,也是会不喜光亮感到害羞的。
阿棠不疑有他,心中却是更加难受。
这一瞬间,她甚至有点想逃。
可是,自己若是逃了,那尊客坊的主该是不好向那商人交差的。况且自己无根浮萍,奈何天地之大又岂有自己的容身之处,自己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正思索之间,门已被推开,夹杂着夜间的微风,一道模糊的身影进入了房内。
阿棠心中一跳,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努力分辨着面前那道身影。不知为何,自己房间附近都是漆黑一片,隔壁房间更是寂静得没有一点声音,也无一丝灯光。
此刻,只能看到那人高大却模糊的身影,听着那脚步慢慢的向自己靠近。
“你……想干嘛?”
阿棠心跳到了嗓子眼,尖着声音喊出了声。
“姑娘莫怕,主子不喜欢说话,以后您是主子的人了,也需尽快习惯着主人的方式。”
不是面前的那身影回答,却是门外的那人,又做出了回答。
奇怪得很。
阿棠皱皱眉,往旁边缩了缩身子,刚一动作,便感觉手腕被人抓住。紧接着,便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中。
静寂之中,只听得阿棠惊弓之鸟般入鼓的心跳。忽而,传来一瞬轻笑。
“姑娘,您好好伺候主子,小的先退下了。”
又是门外的声音在说话。
阿棠落入那人怀抱动弹不得,慌乱挣扎之中,却是隐隐发觉丝丝不寻常之处。怀抱自己那人,紧实的胸膛与腹部,根本就不似先前自己看到的那副大腹便便样子。
这人,不是先前那人。
这个怀抱,莫名的让自己觉得熟悉非常。
他是谁?
黑暗之中,那人紧紧将自己环在怀中。抱着自己,将自己放在床上,贴近的身体散发着熟悉的淡淡香味。
他是谁?
阿棠一颗心砰砰直跳,感觉到那人的呼吸渐渐靠近,温热的唇轻轻的贴在了自己的额间。
珍惜的,小心的。那人紧紧的抱着自己。
若置身于温暖的清泉,满心满怀都是舒适和安全。
阿棠眸中光亮猛绽,她不自觉抓紧了那人的双臂。
他是……
阿棠眸中盛满热泪,内心突然觉得委屈异常。就像一只躲避饿狼袭击,仓皇逃窜疲于奔命,骤然寻得一汪鲜美嫩草以及栖息之地。那狼一掀狼皮,笑望自己说是在逗弄与她。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以这种方式出现,也不知道人前你何以那般冷漠待我。我不会去问,也不会去吵,我自当你是有你的用意。而我只要这样在你身边就好,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知道自己是谁……
抱着阿棠的那具身躯微微一怔,待了半晌,却似无奈般的苦涩一笑。将唇瓣落到阿棠的唇上,吻上她的冰凉,将自己的温度带给她。沉默的,小心的,珍惜的。
她很聪明,她必定会懂的。
如此,便好。
写在她命程里的那些百般侮辱,由自己暗中相护。按照命程发展,却是能让她在改变不了的命程之中多些温暖的回忆。
甚至,只能以旁观者的姿态,一步步的将她引着走向她那注定好的命程之中。
若她为乞,他会做为她雪中送炭之人。
若说她为妓,那他便做她唯一的金主。
若说她最终会爱上那软弱无担当的书生,那自己便做推动她命程前进的坏人。
若说她因爱成恨杀死了襁褓中的亲身骨肉,这等恶人,也来由自己做。
只要,待她一世完结了悟此生,不会痛苦她自己杀了亲身骨肉。待恢复魔姬神识,也不会觉得内疚难过……
母后想要让她尝过十八世苦难,将那些痛苦全都记在心里,折磨着她。待魔姬开了智,她也会记得每一世的种种。这些痛苦的记忆,都将存在她的内心里。这等刑法,是要从内心里一直折磨着她啊。
那么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默默守护的微末之事了。
这些点点滴滴,一直在自己的计划之内。也一直是自己,不敢昭告天下的真心。
心神猛然震荡无比,那具身躯突然停下了亲吻的动作。抬起头,似看穿了楼阁般的望向天际之处。
“怎么了?”
她能感觉到他的情动,气氛也正是暧昧的撩人。见那人无来由的停下动作,阿棠心中不安,小心的问出了口。
那人并无话语,只轻轻推开怀中阿棠,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大步便走出了房间。
他还是没说话,就那样出去了。即便自己猜中,他这般不想暴露身份的举动却还是让阿棠些许伤心。
看着门被关上,阿棠望着重归黑暗的房间轻叹口气。
刚刚即便是黑暗,有他在似乎也不那么让人觉得寂寥。现在他走了,为何这屋子却显得无比的黑暗清冷,孤独难眠……
……
随着脚步的加快,一众跟随的仙娥皆是苦着脸,脚步不停,口中卑微的劝说之词。
“施晴公主,神君真的是在闭关之中,还请公主择日再来。”
“若是公主着急找神君,待得神君出关,我们定会立时告知神君。”
施晴摆手推开挡路的仙娥,脸色冷漠,十分凝重。“让开,人间一行之后我便未见过他,今日我必须见到师兄!”
“公主这般贸贸然闯入,神君若是知晓了,定也不会乐意的。”
有位仙娥走上前,拦在了施晴前方。
施晴公主身子一转,便已将那仙娥甩在了身后。
软的硬的,都来遍了。
可是施晴公主软硬不吃,打定了主意必会行之。杏目微瞪,眸中狠绝精光闪烁。“敢拦我,就让你们知道知道我赤帝之女无炎之火的厉害。”
众仙娥皆是心惊不已,这施晴公主下凡一趟回来,性子可真是变化颇大。如此,却是也没有一个人再敢上去拦着了。
眼巴巴看着施晴公主脚步绕过回廊,向着泽芜宫神君后院去了,这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们谁脚程快的,赶紧去青帝府请青帝旭重神君前来。”一个年长些的仙娥焦急的皱着眉头,望向身边众位仙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