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棠咬着嘴唇哭泣,显得委屈又难过。看着那般绝情冷漠的长霖,再看向丝毫抵挡不住穷奇,又已经受了好几处伤的璃羽。
心中一横,不由分说抓住了长霖的手腕。两道藤蔓将长霖身体牢牢锁住,汲着眼泪眼巴巴望着长霖。
“你恼我是应该,讨厌我也是应该,骂我赶我走也可以。是我惹你生气,是我不听你的话,总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些都是我不对。璃羽受了伤,他不是那怪物的对手,你现在又是这个样子。再拖下去,你们都会死在这里。你不是还要赢下崇仙大会魁首给你师傅看吗?你不能死在这里,你需得好好的回你青霞谷。”
阿棠泣不成声,越说哭的越厉害。
长霖心中苦闷,挣扎着,身上伤口却流出更多血来。“阿棠!你什么都不知道,快些放开我!”
他语气颇重,阿棠听得更加伤心。
“我知道你更生我的气了。但是,但是就算你再怎么恼我,我还是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长霖微微一滞,此刻面前的阿棠,眼神里流露着的认真,和刚刚那样不听自己话的任意妄为,确是和自己回忆里见过的那阿修罗姬像了几分。
原就是,长得相似的两人呢。
长霖苦笑一瞬,瞬间软了口气。“阿棠,乖,你松开我,我还能再想办法,不是非得只有这一条路走。”
“不要让跟随你的人,死在这不明不白的地方。知道吗?长霖。”
阿棠双眸似水,凝望着他,看了看与穷奇交战节节败退的璃羽,又看了看不远处动弹不得的泠月。毅然决然的取下头上那支枝叶发簪,毫不犹豫的狠狠扎入了长霖胸口之处。
“你做什么?!——”
泠月还没从这女子长相的惊愕之中回过神,方还在梳理脑中疑惑,从这女子衣着和使用藤蔓之术中才发现这女子是长霖之前就护着的那个小树灵。
这小树灵,竟又一簪刺入了长霖的胸口。
是要杀了他吗?
长霖胸口刺痛,低头看着胸口,却见胸口处的簪子渐渐变得通白如玉,泛着柔和的白色光泽。
似察觉到什么,长霖抬头看向阿棠。却见阿棠身体竟也泛着微微白光,圣洁而纯净,依旧笑笑的望着自己。
“你爱看书,总告诉我书中百般术法,要多学习。你总要我跟着你一道修习术法,我起初不懂,现在却是渐渐明白……若我再用功些,再强大一些,便不会让你这般伤重,也就能保护你……”
自己一个男人,再不济,也不需要……
长霖想要说话,可是话到嘴边,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唯一想做的事情,是推开她,扯开那些碍事的藤蔓,阻止阿棠现在在做的事情。
可是,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刚刚施在那穷奇身上的一招,已是他非生即死的全力。
“你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将那些事情做完,有缘的话,我们还会再见的吧……”
万物皆为灵,有入六道轮回之机。
那便,再见吧。
“臭丫头,你做什么!?”挡住穷奇一记爪击,璃羽分心的一声吼来。“你说来帮他,当初可是说好的量力而为我才带你来!”
这模样,怎么看也不是量力而为才是!
穷奇一爪袭来,将璃羽一击打出百米开外。璃羽口吐鲜血,恨铁不成钢的紧盯着阿棠。
“阿棠你!——”
阿棠笑了笑,依旧望着长霖。
“好好活着,不必等我。”
这话有些熟悉,记忆力似有人也这般对自己说过……
那模糊的脸,是,阿修罗姬……在对自己说……
阿棠……
长霖有些分不清面前的阿棠究竟是谁,至此也知道阿棠再无生机,唇角浮起悲哀无奈的笑意,眼眶微微湿润。
“我答应你好好活着,但是,你也要记住,我会等着你。”
阿棠的身影化作白色光点,尽数没入长霖胸膛,而长霖身上的伤口则在呼吸之间渐渐愈合。
全身灵力充沛,似有什么在身体里源源不断的给予自己力量,连血液在身体里面流动的声音都十分清晰。
五感变得更加强大,身速也更加快。
而这一切力量来自于哪里,长霖知道得很清楚。
他拾起地上那支落完了树叶了无生气的枯木簪子轻轻纳入怀里,伸出手,唤道。“碧波。”
碧波剑若光般飞向长霖,长霖执剑。催动灵力,一道剑光向着穷奇袭去。
只一击,穷奇后背便皮开肉绽。
而那方的长霖站在阿棠消失的地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手上猛然再划出一道剑光,冲着穷奇兽而去。穷奇轻轻一跃,躲开了那攻击。一爪将受了好几处致命伤的璃羽踩在脚下,一边望着长霖嚯嚯的笑着。
“刚刚那舍命救你的树灵,长得似极那魔姬。莫非,也是那魔姬的转世么?”
长霖身形一晃,剑光一闪而过,穷奇踩着璃羽的那只脚,已是一凉。璃羽双翅一展,顺势逃开穷奇脚下,立在长霖身侧,恨恨的瞪着长霖。“你欠她的!”
欠。是欠的多了。
命,还有情。
穷奇一只脚掌遭长霖所断,血液喷涌,几乎无法保持平衡。催动着身边瘴气,形成一个保护圈,将自己牢牢的护在里面,身形却是渐渐的变得巨大。
可随着它变大,有道咆哮之声更显诡异,从身后二里之外的火色大亮之处传出。
长霖转头望向那处,却见一道黑色身影从那处一闪而出,身后跟着骑着走兽驳兽追赶上来的黑袍弟子。
前方是骑着祸斗的玄真,那后面,则是昆离宫的恶筑。
恶筑踩在驳兽头上,高高跃起,指尖瞬间便成一阵,黑色的壁阵拦在玄真面前,直直切断了他的去路。
玄真回头看一眼追赶自己的恶筑,阴森森一笑。
“前些日子你已是那般将死模样,用了什么秘法,今日便又这般生龙活虎,且功力大胜之前。”
恶筑将头上袍子扯开,也是阴冷一笑。“拿命和琉璃之火来,便告诉你。”玄真摇头一笑。“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那我便,不要这般好奇了罢。”
身下祸斗心知主子意向,突然及转而下向着长霖所在之地俯冲下去,神情阴鹜的望一眼身后恶筑,一脸早已料到的样子。
昆离宫奇法众多,恶筑又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最后一试艰难,昆离宫断然是不会舍着恶筑不去参战的。待看到这次昆离宫只有恶筑一人参战,而时常跟着她的那两黑袍弟子筑罚和筑华都不在参战之列,便应验了玄真心中所想。
短短时间内能恢复功力并为之大涨的,只有吸取了别人功力罢。
就像,那时候那小树灵救下自己,连自身的人形都维持不了了一样。有一方,定会损失惨重的术法。
不知道如今的恶筑是什么样的底细,所以一早便打好主意,取了琉璃之火后便将她引向长霖一处。
长霖与自己虽不算对盘,但是同为青霞谷之人,若恶筑真的那么厉害,好歹能与自己一道挡上几招。
长霖看着玄真引着恶筑向自己而来,再看看自己面前的穷奇之兽,皱着眉头捏紧了手上碧波剑。
……
一根铁索牢牢的圈了阿棠,此时的她一身白衣,身体发着微微白光,似随时都会破碎般的灵体。
阿棠望一眼捆着自己的致一,再看看自己身边与自己一样被捆着的好些个各门派弟子灵体。
心中焦虑恐惧,向着夜君将离跪了下来。
“夜王大人,前些日子小树灵不识您,得罪之处还望夜王大人不要见怪。如今小女已身死,只是小女如今还尚有最后一愿,祈盼夜王大人成全。”阿棠还记得这夜君不许自己道那“阿棠”二字,尽量的避开来,小心的说着话。
夜君将离本就做着来看戏的打算,此刻看一眼致一捆着的那十来个新鬼,随意的摆摆手。
“快说快说。”
“小树灵尚念着一人之安危,只希望看着他无碍。到时候,我一定乖乖的跟着夜王大人一起去冥府。”
阿棠头磕在地上,咚咚直响。
阿棠原身是海棠树一棵,化作树灵不过几年。识得最久的人,也不过几人。
璃羽两千年修为,一般妖物伤不了他。碧落幼时便有高人赠予的神剑,护着自己也是可以。况且,碧落和璃羽,他们有彼此。
而自己识得的剩下一人,便只有长霖。
他性子些许冷淡,易得罪人。且如今,在恶冥渊这等险要之地,面对着的那魔兽又是可怕异常。
她心心念念,犹是放不下心。正是死也死的极不安心。
夜君将离扫她一眼,再看一眼致一。“你先带着这些新鬼回去,这女子,本君带着便好。”
阿棠一听这话,更是磕着头连连谢道。“谢夜王大人,谢夜王大人!”
致一领了命,带着剩下的十来个新鬼,化作一阵青烟,雾一般的消失在了恶冥渊的渊底。
夜君将离望一眼伏在自己脚边的阿棠,轻咳一声,嫌弃道。
“将你那脸离我远一些。”
那相似,而又不是的那张脸,真是叫人看了难受。
“另。”夜君笑了笑。“你得跟着本君走,能不能见着你想见之人,看你运气。”
……
而当夜君腾着云,见着与几个凡人交手的穷奇之兽后停下了脚步。“穷奇?”
不是朱厌,而是小小穷奇么?
这些凡人,还说自己是修仙者呢,这术法果然是太不够看。亏着自己还以为他们是来与那朱厌相斗,害得自己白白期待了一番。
夜君摇了摇头,正待离开,视线却是微微一凝。望着地上白发黑袍的女子,轻轻的拧起了眉头。
那张不施脂粉,满目冷意的脸,便是那般狠戾模样,依旧美得让人无法抗拒。
“阿修罗公主?”
夜君心中的疑惑,从穷奇兽的口中,脱口而出。
长霖眉头皱得更深,眼角扫一眼身后的恶筑,心中百感交集,又酸又涩,已是不敢再看第二眼。
前几日在真极仙岛见她尚不觉有异,心中只有那叫做阿棠的小树灵。如今再望一眼恶筑那张脸,却是将前尘旧事千般忆起,心中满是苍凉苦涩。那穷奇却是乐得很,嚯嚯的笑着,像找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
“神君,你还真找到了她的转世么?”
夜君将离眸子悠得一转,望向那穷奇唤做神君的男子,不由得深吸了口气。
那张脸,自己如何也不会记错。确是轩辕氏的翎芜神君没错。
他那眼神,无论什么时候都跟块冰似的,还真是他。
但是,他从未来过自己的冥府,也未入六道轮回。想来,是直接下的天界那方转生之台,成了现在眼前这人……
夜君将离望一眼身边表情越来越不置信的阿棠,瞬间了然。
“你放不下心,想要见到无碍之人,便是他么?”
阿棠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不明白这穷奇,长霖,都在说些什么……耳边听着夜君的话,只是呆呆的点头应着。“他是青霞谷弟子,长霖。”
夜君眉头再次一挑,心中有什么记忆似被忆起。
所以,自己上次去六司星君那里,无意中见到的那个簿子,里面记载叫做长霖的人。便是转世之后的轩辕氏神君了……
如此说来,那些仙官神色紧张的模样。难道……
那位黑袍白发的女子。真是自己日思夜想了十几万年的阿修罗姬?
夜君将离心砰砰直跳,不可置信的望着那道纤细的黑色身影,视线一瞬也不敢移动。似生怕自己一眨眼,那女子便会消失般的。
……
恶筑望着那只穷奇,再看一眼自己座下驳兽,嘴角浮上笑意。
“穷奇之兽,想来是个不错的座驾才是。”
座驾?穷奇兽微微一愣,继而又讽刺一笑。
“阿修罗公主现在肉身凡胎,说话口气倒是一如当年那般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