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有巨兽身躯匍匐在地,一身火红皮毛光泽明亮,身躯巨大若一座小山。随着沉重的呼吸缓缓起伏,嘴角流淌着血迹,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着霜白之色衣衫身姿修长的男子站在山崖之上,俊脸冷漠若寒凉冬日,一双冷眼望着这只巨兽,收了带血的佩剑。
“如若你今日想死,本君便成全你这畜生。但你若有心悔改,从今日起,你便是本君之物。这天上地下,你只能听本君一人的话。何如?”
那巨兽冷眼睨着神君。“我现在这般模样,还不是神君说什么便是什么,岂能有我反驳之处?”
那神君眉角都似结着冰霜:“想来你也无异议。”
虽然长着一张冷脸,但却是个好厚脸皮的神君。
那巨兽翻个白眼,看着那神君随手一挥加诸在自己手腕之上的封印化作两支金光镯子,不由发笑。“神君要我为您做何事?”
那神君眸间一派祥和,却是岔开了话题。
“既已是本君之物,便赐你一名何如?”
“它周身红色,又是朱厌之兽,便取一焰字,又是一猩猩之形,叫猩焰何如?”
有道声音已是抢道,黑红色衣衫的女子立在神君的不远处,开朗的笑望着地上匍匐的朱厌之兽。
朱厌眼中陡然升起光泽,望着那女子明艳的笑容顿时恍惚不已。
她一身利落装扮,没有丝毫女子温婉之色,高高束着黑发,倒显英气得很。额间张扬盛放着火焰印记,容颜却也不似凡色,明若花儿,却胜于百花,有着六界生灵比之失色之美。一颗虎牙微微现出,立时又是充满了调皮之意。
那神君闻那女子声音脸色却是一暗,抬脚化作一道光影便想走。
可是那女子身速极快,化作一道黑红色光影,直接拦在了那神君面前。“你要去哪?是嫌我取的名字不好听吗?”
大剌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怒色。
她取的那名字能听吗?一听便知毫无文化底蕴,偏生是她,还说得那么煞有介事。
倒也只有她,胸无点墨。
神君眼底闪过一丝无奈,避而不答,将视线挑向别处。
那女子见神君这般态度,似有所感的低下头来,声音不由变小:“还是,你打算就这样躲我一辈子?……”
躲……是了,自己是在躲着她,本也打算躲一辈子的……神族万万岁,那躲到地老天荒也罢……
可是,她到处寻自己,连自己来这般偏远之地捉拿恶兽朱厌都追来了。这女子,叫自己说她什么好?骂她是霸道?还是无脑?又或者是……无论她再如何纠缠自己,自己也不会动摇半分……
神君嘴角浮出一丝苦笑,执剑指向那女子胸口。“你这魔姬,恬不知耻,已有婚约却还来纠缠本君,旭重神君与本君情同手足,岂能任你胡来破坏……”
那女子冷冷的看着神君,再看一眼指在自己胸口处的利剑。向前一步。“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次。”
那神君指尖微微一颤,眸中闪过一丝动摇之色。
那女子则再近一步,利剑已渐渐刺入她的胸口,可她却浑然不觉似。脸上只带着挑衅笑意。
“轩辕翎芜,你有种把那话再说一次。”
那神君看着顺着剑锋滑下,几欲越过剑柄沾上自己手指的鲜血,脸上难掩挣扎,终是收了剑,稳住心神转过头去。
“阿棠,你莫要再缠我……”
短短几个字,既显心酸,又显无奈,还有几分苦恼,却带着十足的心痛。阿棠却似得胜的将军,一扬唇角,大步上前,将翎芜的腰际一环,撒娇似的笑道。
“你这冰块,确是让我好找。”
翎芜还来不及抽身,她的脸颊已经贴上自己胸口,那笑容,像一束火苗般燎原,瞬间便将自己自认冷硬的心烫得火热。
一声撒娇,已让自己心软成一片。
翎芜轻叹口气,执着阿棠两手,将她推开,嘴上依旧抗拒。“苦肉计,于本君无用。”
阿棠眼珠子一转,大咧咧的扯自己衣裳。“是不是苦肉计你看看是不是真伤啊!”
翎芜脸上发红,急急抓住阿棠拉扯自己衣裳的手。“你这家伙,真是听不懂人话么!”
阿棠嘴巴一撅。“你不信我,我来证明,你反倒又骂我。喂,你确定真要这样么?”
她有张绝美的脸,却丝毫没个自觉似,每每用来做这些古怪的表情,甚至有些好笑。
她那样子,也总是轻易的便能将自己变得不似自己。
翎芜嘴角不自觉浮出笑意,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变化。“那你还能奈我何?”
阿棠不怀好意的看他两眼,猛然抓住翎芜的双手,调皮一笑。“那我便这样对你!——”
说着借着他双手用力一拉,双脚一踮,昂起头,嘴唇便堵上了翎芜的嘴唇。
她总是这般胆大妄为的,还很是不顾忌。
像个嗜甜的小孩,只管一时欢愉般。
察觉到翎芜的身子一僵,阿棠得逞似的伸手环住翎芜脖子,毫不知羞的想将这个吻久久延续。
那朱厌惊得眼珠子都差点脱出眶来,正在静静地看戏之际,却见那神君衣袖一挥,眼前狂风阵阵卷来。待那风定,朱厌再睁开眼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不知道是何地的地方了……
翎芜抓住阿棠的双肩,将她推开。“阿棠,你不可一而再再而三——”尾音已落,阿棠带着芬香的温柔唇瓣,再一次封住了翎芜的嘴唇。
翎芜有些恼怒的推开阿棠。“你确定要这样么?”
“你既说我一而再再而三,我才亲了一次!那我不多亲几次岂不吃亏?”阿棠坦荡荡答,望一眼盛怒的领悟,不怕死的轻哼一声。“之前偷亲的都不算。”
她是死不知悔改的,一直都是。
她想做的事情,没人能拦得住她。
如此,也莫再怪自己。
翎芜眸光一转,含怒的双眼冷冷的望着阿棠。“你别后悔……”
他那眸子明显写着“女人,我劝你不要玩火”,自己在凡间淘来画本子里都教过,他想对自己做什么自己更是清楚的很,那自己……
呵——阿棠嘴角狂浪一笑。“求之不得!”
像等待着她回答,这次,不待她有所动作。
翎芜的唇已至,像发泄愤怒一般。
其实,是知道她会如何回答的。知道她恋慕自己,痴缠自己。
知道她乃阿修罗姬,性子要强容不得挑衅,定会这么回答。
更知道,她一早,便轻浮的说自己“神君英姿飒飒,小女子怕怕,盼着能以神君宽阔胸怀抱抱,以慰幼小心灵”,动不动的调戏,实在是让人恼怒。
也曾将她在自己脑子里,暴揍了不知道多少回……
如此,便是了。
翎芜抛去心中顾忌,扯下阿棠的衣衫
寸寸凉气入她的伤处,在他的唇下,渐渐的愈合。
阿修罗族,善战好勇,天性蛮横。
此刻,翎芜却觉得自己好似变成了阿修罗族之人,心中汹涌着战意。他似被阿棠激怒,却也用话语激将阿棠。料想阿棠不管是赌气还是何因,都会应下自己的激将法。
自己的内心似也在期待,真正的占有她。
卑劣的,隐藏着的,真心。
身下女子美艳无双,世间再无其他女子能与之比拟。
阿修罗族男子丑陋,可是女子却是异常美丽。而这位阿修罗族唯一的公主,无异于这世上唯一的珍宝之物。
他的唇带着怒意,一点也不温柔。可是虽想这般怨他,却能感觉他的唇温柔落在自己刚刚的剑患之处,丝丝凉意入体,是他给予独一无二的天神元息。
他乃黄帝之子,骄傲冷漠,俯瞰万物。
他似乎从不对女子笑,偶有见得的笑意,也是清淡得很,还是在和其他神君谈话之时。那也仅仅只是一种礼仪,客气与疏离。
曾调侃过他“定好男色”。
他那神君,气红了脸,将自己按在无人的廊道间,挑衅的说着“你要试试本君是否对女子有兴趣么”……
他在自己面前这般易怒,见着自己都是横眉冷对,稍不对头便会与自己比划上几招。可是,自己却觉得万分有趣。
能与自己一战之人,这六界的才俊中,寥寥无几。
自己,甘之若饴。
渐渐的,事态发展至此,也不在自己计划之内了。不过,也就,这样去罢……
翎芜心中一丝不忍,蛮横之后看着阿棠带着泪光的眼睛,似有些许的恍惚。
阿修罗族素来坚强勇敢,阿棠作为公主则体现得更盛。先前自己去伏穷奇之兽,巧遇了过路的她。她受了伤,不曾说过一声痛,仿佛受了伤的那人从来都不是她。
似男儿,更胜男儿。他看在眼里的,她一直都是那般坚强。
如今,她却为何会流泪?
翎芜伸出手轻拂上她的脸,心内怔怔。
“为什么哭?”
阿棠纤长白皙的双臂环着他,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她笑着。
“这样,我便可以告诉哥哥,阿棠已是残破之身,再配不上旭重神君高贵之躯了……”
心中如被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揪住,直叫他喘不过气来。
原来,她竟是做此想。以自己为借口,来伤害旭重神君么?以及……“那样之后,便要名正言顺的让我为你负责吗?”
“负责?”阿棠像听了个笑话般的哈哈一笑。“翎芜神君,这不就俗了?你喜欢我,难以抗拒,偶尔还会遵循内心之感。但是你的那般遵循内心,却是算计的,拿捏的,计划着的,无足轻重的,依旧理智得很。”阿棠视线望向远处,似不忍看他。
“你能给的喜欢太少,既改变不了什么,也不会为了我而做什么,于爱隔得更是十万八千里远。且神君你嫌我是阿修罗族,一直阴谋论我族非你族类,其心必异,必会反叛的那一天。对我的感情矛盾又折磨,我岂敢盼你对我负责。”
翎芜微微一愣,自己无比挣扎的内心。她竟,都知道……
阿棠扫他一眼,勉强的笑了笑。
“我不会向人提起你,只希望借此退了和旭重神君的婚约。你也能因着今日之事,对我不再如之前般躲避。你想娶谁,爱谁,都随你……”
都随你……
轻飘飘几个字,似将翎芜的魂都抽走。翎芜抬眼看她,冷冷笑着。
“你凭什么决定本君的事情?爱谁娶谁……华秀氏阿棠,你连说这句话的资格都没有……你不过就是……”
就是……
接下来的话,翎芜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阿棠张开嘴。“你若骂我荡妇,我便真该觉得委屈了……”
她语气轻飘,别开头去,抿紧了嘴唇,再不看翎芜一眼。
她不说要去找别的男人般的气话,也不说要寻死觅活的偏激话。只是轻轻一句“觉得委屈”,似百般懂事,却让翎芜心中像堵了块大石一般极不痛快。
她该是蛮横霸道,刁蛮任性的那般,那才是她的性子……
自己又,岂是她说的那般不堪……
那时候,试探着问她的时候。脑子里已闪过千万条可能,更加想好了做了接下来之事后的结果。更做好了……
娶她的准备……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躲她的这些日子……自己如何过下去的……自己又是如何的,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她……
在自己的心里,她是多么的,多么的,可爱又可气……
这女子,真是又傻,又蠢,又无可救药!
阿棠站起身来,也不整理身体上污秽,穿上衣服,径自转过身去。“我们阿修罗族,本是放浪形骸之族,作为公主,我奔放了些,神君恕罪。”她转过了身,翎芜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着她的声音无怒无喜,似刚刚的一切很是寻常。
待翎芜抬头再看,眼前已经没有了阿棠的身影,只余自己铺在地上那身霜白色的长衫,齐她腰臀之处点滴血迹……
……
长霖眸中红光渐渐消失,眼泪不自觉滑落脸颊,似恍惚的望着身前穷奇兽。
他虽然感觉似在幻境中待了许久,可是这会儿,穷奇也不过正将泠月逼入了山脚之下,渐渐靠近了她而已。
长霖手下蓄起灵力,化出一道掌波向穷奇袭去。
“你以幻阵困我,妄想将我打杀。我岂能尽如你意?”
穷奇眉间先前所受的伤现在已经痊愈,略略一转身便躲开了长霖的攻击。回过头,笑笑的望着长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