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在原本的历史上,钱缪一共扩建过三次杭州城墙,当吕方攻取此地之时,只进行了两次,罗城的建设还并没有完成。但大体来说,由于杭州的南面是凤凰山等丘陵地区,且靠近钱塘江,西面是西湖,吕方选择建设的方向和钱缪原本的方向都差不多,都是主要向东面和北面而扩张,大体结构都是“南宫北城,前朝后市”的传统结构。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吕方并没有依照自古以来的中国古代城市规划搞了“坊市制”,将所有的市区划分为多个棋盘形的封闭式的小区域,而是以街巷为单位的“坊巷制”,使得整个杭州城都成为了工商业区域,便利的交通,繁盛的商业往来,吸引了两浙乃至江南区域的大批商人和工匠聚集此地,无形之中也提高了镇海军的经济军事实力。
夕照岭,位于子城西北,若是没有吕方,再过二十余年,吴越国王钱俶便会在此地为了爱妃黄氏得子向佛祖谢恩建了一座砖塔,这边是后世有名的雷峰塔了,至于在这个历史分支里,吕方虽然也又多了一个儿子,可作为一个受过数十年现代教育的穿越者,自然是不会将功劳归结给泥雕木塑的神佛,于是他拒绝了高奉天等人的劝谏,将准备修建佛塔的钱粮扣了下来,在原地址上给自己建了一处行宫,以供夏天避暑之用。
院中古柏参天,映得院中却满是荫凉,让人一看就觉得畅快的很,毫无酷暑的凉意。这些树木最细的也有合抱粗细,树龄少说都有两三百年了,都是特地从山中移植而来的,可见这院落面积虽然不大,建造者可着实花了不少心力。上的廊来,房门半开,在穿堂的凉风的吹拂下,淡紫色的薄纱门帘轻轻飘动,隐约可见门内放着一只竹榻,上面躺着一名男子,只穿了一条犊角裤,上半身*着,只在肚子上盖了条紫色的丝毯,正睡得香甜。那竹榻两旁各站着一名俏丽的婢女,小心的替榻上男子打着凉扇,驱赶着偶尔飞进的蚊虫。竹榻旁的几案上放着一只古色古香的盘龙香炉,从位于炉顶的龙首口中吐出一缕青烟,将屋中衬得如同仙境一般。
突然,竹榻上男子突然翻了一个身,盖在他肚子上的那块丝毯滑落下来,落在地上。那两名婢女对视了一眼,右边那个赶紧躬身将那丝毯捡起,,小心的重新盖回榻上男子的肚子上。那婢女的动作大了点,起身的时候衣袖带到了几案上的香炉,将其跌落在地上,只听得哐当一响,竟然将那榻上男子给惊醒了。
“什么人!”榻上那汉子反应倒是迅捷的很,刚刚惊醒便一跃而起,手中已经将枕下的横刀拔出鞘来,正是吕方。
“奴婢死罪!”吕方的行动倒把那两个婢女吓得跪伏在地,连连叩首谢罪。吕方看了看周边的情形,看到地上还在滚动的香炉才明白了,一边还刀入鞘,一边将那两名婢女唤起身来,沉声道:“罢了,你们两人起来吧,这次的事情就这样吧,下次小心点!”吕方所到这里才感觉到叫上有股凉意,原来他方才惊醒跃下地来,却是赤足,赶紧低头去找木屐。
左边那婢女见机的快,赶紧将一旁的木屐取来,柔声道:“还请大王安坐,待奴婢替大王着履。”说罢便膝行两步,小心的替吕方将木屐穿上。
吕方闻言一愣,下意识的坐回榻上,觉得脚上已是一阵滑腻,原来是那婢女正替他穿鞋。吕方低头看去,只见那婢女先将木屐放在怀中,用体温暖了,再轻柔的替吕方按摩了一会脚心,方才替其穿上木屐,整个过程动作迅速而又井井有条,分明是平日里受过训练的。吕方皱了皱眉头,他出身低微,家中的仆役多半是淮上的旧部子弟,这些人在忠诚方面是无可挑剔的,但像这等伺候人的差使就差得远了,他印象中倒未曾见过这般处置的,便沉声问道:“你们两人是何方人氏,我应该没有见过你们吧?”
此时婢女已经替吕方穿好了木屐,恭声应答道:“婢子回禀大王,小的本是杭州本地人氏,本是伺候沈夫人的。夫人看我俩手脚倒还灵便,便派来伺候大王。”
吕方点了点头,原来此时吕方一共有一妻两妾:吕淑娴、沈丽娘、钟媛翠。在这三人中,吕淑娴是吕方的结发夫妻,为人端正贤淑,但毕竟吕家不过是一个淮上的小土豪,在这乱世之中也只是温饱而已,俗话说:“三代看吃,四代看穿。”在这等生活起居的享受上,并非短时间就能够赶得上的,更不要说吕淑娴以勤俭自奉,有了多余的财货也多半分给族中穷乏者和孤寡之人,加上吕方本身也不是个很讲究的人,自然对于夫妻二人对个人的享受上花的心思就差得远了。但是沈丽娘和钟媛翠二人就不同了,她们两人一个是江南望族的嫡女,另外一个则是江西王的爱女,哪一个不是钟鸣鼎食之家?虽然一时败落了,可眼光和架子还在,先前吕方势力不大,外敌进逼的时候倒也罢了,可随着杨行密逝世,淮南内患渐生,镇海军与淮南的攻守之势已经逐渐逆转,外部压力一小,这方面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这两个婢女应该就是沈丽娘教训好了的,派来伺候吕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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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婢女见吕方沉默不语,还以为方才自己哪点做的不对,惹得这位贵人哪里不快,赶紧连连叩首谢罪道:“贱婢该死,还望大王恕罪呀!”
吕方正在心中思忖,却被这两名婢女突兀的举动吓了一跳,旋即他便明白了,当时像这等婢女地位极为卑下,而上位者又多有残暴之辈,少有不快意的,打杀了也只是正常,说不定还要牵连到家人,这两人既然是丽娘的人,他也不想下坏了,便笑道:“罢了,方才我在想事情,并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你们两人起来吧!”
那两人听了,正是意外之喜,赶紧爬起身来,齐声道:“多谢大王开恩,让婢子替大王更衣吧!”不由分说,两人便取来温水衣衫,侍候吕方涮洗更衣。那两人本来就是沈丽娘挑选出来的,不光心灵手巧,性格温和,容貌也是上选,自然是伺候得吕方十分惬意。吕方看着这两个额头上还带着乌青的女子围着自己忙得团团转,自己却连根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心中一时间感慨非常。
那两人动作甚快,不过片刻功夫,便已经将吕方浑身上下打理干净。吕方站起身来,向宫后的射圃走去,在那里他下午有一件十分紧要的事情。
待到吕方到了射圃,他一家人以及高奉天、陈允、陈五等一行人早就侯在那里了,赶紧一起进了射圃,只见在25步、50步、75步、百步外各放着几个木耙,显然是要检测什么新的远射兵器。
“大王,依照您的吩咐,甲型弩已经造出样品来了,都在那里请您察看。”说话的却是粗手大脚的汉子,身上穿了件七品的青色官袍,正有些局促不安的站在吕方面前,却是那个铁匠头领陶大。吕方点了点头,笑道:“数年不见,已经是七品官了,某家当年跟你说这打铁也能光宗耀祖,封妻荫子,可没有哄骗你吧?”
一旁的高奉天看到陶大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便笑着接口道:“陶大在器具制作上颇有巧思,这甲型弩的制作,若无他整日里带着工匠们整日泡在炉火旁,也没有这么快能成,他当这个承务郎,判工曹主事,也是理所应当的。”
“好!本王就是喜欢这等干实事的人,陶大,待会若是这火弩试制成了,你便将那些有功匠人一同列名报上来,本王另有恩赏!”
那陶大听到这里,不由得热泪盈眶,双唇颤抖,激动地扑倒在地,连连叩首道:“大王如此厚待,小人就算是死也要将这火弩制成了。”说罢起身回头招呼一声,两名工匠抬了一只长木箱上来,放在地上。
陶大小心的打开木箱,只见木箱中放了一件奇怪的机械,一根长长的铁管镶嵌在木柄上,木柄上装有几个金属部件,旁边则放着一只长叉子、一根短棍,一根细绳、一只牛角、一只布袋还有打火石等杂七杂八的东西,如果是一个熟悉枪械发展史的现代人看到这一切,立刻就能认出,箱子里放的是一支火绳枪。
高奉天饶有兴趣的看着陶大小心的从木箱中取出一样样物件,拼接起来,由空气中散发出的硫磺味来看,眼前的这东西应该和早先主公制造的铜炮有些相似,只是虽然这陶大算是自己的下属,但吕方对其却抓的很紧,经常亲自来察看进度如何,很多时候越过自己直接和陶大交流,对保密更是卡的极严。所以高奉天也就有意无意的避嫌,对于这器具的具体情况也不十分了解,看一旁的陈允、陈五二人的表情,只怕他们两人还不如自己呢。看着吕方兴致勃勃的把弄着那木座上的金属机牙,高奉天脑海中突然跳出一个念头:“大王应该以前有见过这些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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