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此时,外间进来一名校尉,快步走到张灏附耳低语了两句,张灏的眉心一跳,沉声问道:“钟泰章来了?与他同来的有多少人?”
“不错,便是那个左监门卫将军钟泰章,与他同来的不过三十人,都身着黑衣,未曾披甲,那厮口中说有要事要面禀主公,旁人都不肯说。”
“哦?”张灏点了点头,脸上微微露出喜色。原来这钟泰章乃是淮南军中有名的勇士,只是因为为人高傲,又行事狂悖,所以一直不太得志,只是位居一个小小的左监门卫将军,徐温与张灏夺得军政大权之后,此人便被划至徐温属下,但也不是什么铁杆亲信。张灏袭杀杨渥,夺得军政大权之后,曾经派其同乡招揽,被其拒绝,却不知为何今日前来。
那校尉见张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低头继续看几案上的文牍,以为张灏不想接见此时,便叉手行礼道:“主公若是不见那厮,末将便先让其回去了!”
张灏摇了摇头:“让那厮在外间等着,就说我无暇见他,过半个时辰再让他进来。”
校尉愣了一下,问道:“主公,这厮一向狂妄的很,只怕立刻掉头便走了。”
张灏冷哼了一声:“如今这般形势,他若是有半点眼力,就会留下来。他若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我要这个一勇之夫又有何用?你只管跟他说本官现在没空见他。”
校尉躬身行礼转身出去了,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那校尉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体格魁梧的汉子,身上穿着一件兵士常穿的黑色宽袍,蓬乱的头发胡乱扎了个髻,满不在乎的笑着,走到张灏身前,懒洋洋的唱了个肥诺,笑道:“某家有礼了,见过张左衙!”
张灏抬头看了来人一眼,嘴角微微翘起,冷笑道:“钟泰章,为何先前某家请你不来,今日你倒自己来了?”
钟泰章打了个哈哈,答道:“今日的你已非那时的你,自然某家也就不请自来了,以将军现在的身份,又何必抓着过去的事情不放呢?”
张灏脸上露出了自得的笑容,钟泰章的话很对他的脾胃,话语中隐隐有了恭贺他成为淮南之主的意思,加上他本就十分看重此人的勇武。张灏做了个手势,示意钟泰章坐下:“你刚才在门外说有要事面禀我,现在可以说了吧!”
钟泰章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环视了一下屋中的数名侍卫,他的意思很明显,想单独面禀张灏。张灏矜持的笑了笑,让屋中的数名侍卫退下了,只留下那名校尉在身后,他对自己的武力很有信心。
钟泰章待到众人退下后,从怀中取出一只袋子,放在地上,一边解开袋口一边说道:“昨天徐左衙遣人到我家中,将这只袋子给我,让我去朱瑾家中,想要联合起来对付左衙。某家暗想这等事临时商议,岂有能成的?到时候反而将自家牵连进去,害了性命,索性来左衙这里出首,也求个出身。”
说到这里,钟泰章已经将那布囊口解开了,上前两步,放在张灏身前。张灏躬身去看袋中乃是何物,却没想到钟泰章手腕一抖,竟将布袋中之物尽数抖了出来,溅起了一阵白雾。张灏顿时一声惨叫,摔倒在地,手捂双眼在地上痛得满地翻滚,原来钟泰章这布袋中竟然装的都是石灰粉末,一下子便迷了张灏的眼睛。钟泰章见得了手,便如同豹子一般纵身一扑,便已经抢到那校尉身前,双手一用力便将那校尉的脑袋一扭,只听得咔嚓一声便折断了对方的颈骨,从死者身上拔出腰刀,回身毫不费力的割下了还在地上翻滚的张灏首级。待到这时,堂下的众人这才闻声赶到,只看到钟泰章手提血淋淋的张灏首级,脸上都是满不在乎的笑容。
“张灏犯上弑主之罪,某家今奉太夫人,留后之命,诛杀此贼,只诛首恶,胁从不问,徐右使、朱相公已经领大军包围这里了,尔等还不乖乖降服?”钟泰章高声喝道,仿佛是印证他的话语,外间传来一阵呼喊厮杀声,众人一下子慌乱起来了。
钟泰章看到众人这般模样,心知此时正是生死关头,赶紧趁热打铁道:“尔等跟随张灏都是有罪之人,如今张灏已死,顺逆已分,还不速速立功自赎?”
钟泰章这话语一下子敲到了众人的心头,正如他方才所说的,在张灏已死的情况下,这一排刚刚组织起来的势力根本来不及推出下一个首领,又没有大义名分,只有死路一条,就算能够杀了钟泰章也是于大局无补。在这种情况下,为自己寻找一条最好的出路就是最现实的选择了,那还有什么比立功自效更好的出路呢?毕竟这些人与张灏的主从关系刚刚建立不久,恩信未固,靠的不过是未来的利益希冀和现实的恐惧,一旦张灏本人不复存在,未来的利益也消失了,现实的恐惧也不复存在,整个集团也就土崩瓦解了,就算有几个忠心之士在整个浪潮的冲击下,对于大局也没有什么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