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像是听见了一件极其荒谬的事, 眼睛瞪得老大。
“姐姐,先请。”
薄纱阖上,步辇缓缓挪出半个道。
池芡站在原地走也不是, 不走也不是, 心中后悔出来的时候没有吩咐嬷嬷准备步辇, 无端有种矮了对方一头的感觉。
等了一会,池浅的声音从步辇中传出,“时辰不早了, 妹妹还要出宫吊唁大哥。”
“姐姐,失礼了。”
得了贵妃的准话, 刘嬷嬷朝抬辇的人点点头。
众人继续出发朝宫门处走去。
“大哥大哥怎么了”
步辇从池芡身侧路过,她呆呆愣愣的看着,双眸充满迷茫,接着又变成不敢置信的惊恐。
出宫的队伍还未到达街道, 远远便看到百姓正低着头, 跪拜在街道两侧, 平日里喧哗热闹的街市此刻十分安静。
京城的护卫队骑着骏马威风凛凛的在前方引路,一边肃清街道, 呵止百姓大声喧哗,一边眼观八方守护贵妃安全。
许久, 终于到达池家大门。
“臣,恭迎贵妃娘娘。”
今时今日的池家大门,池父、周氏、其两个嫡子的妻儿、后院的若干庶子庶女,以及池家所有的仆从全都跪在大门前迎接池浅。
“降辇”,池浅正了正姿势,淡淡的开口。
两名宫女一左一右撩起步辇上的薄纱,刘嬷嬷则扶着池浅走下来。
池家门外围满了瞧热闹的百姓, 当池浅走下辇车那一刻,百姓们齐齐跪下叩拜。
池浅目光下瞥,安静看着地上跪着的池家人,她并未着急让他们起身,而是慢慢的走到了他们面前。
定定的看了会才开口。
“都起来吧。”
以池父为首,池家人陆陆续续站起,低垂着头侯在原地。
这时,周氏靠过来,扶着池浅,脸上堆着笑,“娘娘一路累了,先进花厅休息一会。”
路两侧开着艳丽的牡丹,一下吸引住路人的视线。
池浅也不列外,她驻足,不顾周氏发白的脸色,抬手摘了一朵放在手心里把玩。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她举着花,歪过头瞧向满脸惊慌的周氏。
上次离开池家还种着桃树,几个月不见又成了牡丹,池家还真是一点没把她放在眼里。
周氏的脸上堆满笑,急切的想要开口说话。
跟在一旁的池父神色不变,装作没有听懂池浅话里的含义,讶然道“前儿桃花花期过了,恐怕是府里新来的奴才自作主张又换成花期正旺的牡丹,臣立刻派人换上桃树”
“不用了”,池浅毫不留情打断他的话,“桃花是本宫姨娘的最爱。”
气氛随之凝固住,随同过来伺候的仆人们纷纷跪下,生怕动作慢了活不过今天。
周氏的脸色当即比身上的孝服还要白,她无助的看向身旁的夫君。
这庶女当着这么多人面张口就是姨娘,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假借吊唁之名,实则来替那个贱妾讨说法。
不过转念一想,那事她和相爷做的隐秘,没有旁人知道,又把心脏放了回去。
在众人屏息等待中,池浅扔下手里的牡丹,微笑道“荣华宫已经有了满庭的桃花,种些稀罕的吧。”
池家人顿时松了口气,周氏如死里逃生似的,连忙应道“娘娘说的是,不知娘娘喜欢哪种花”
“金灯”,池浅理了理袖口,语气蓦定道。
然而扭头就看到池父的脸刷的沉了下来,她笑着提醒道“金灯的种子可是突厥以示友好的贡品,太上皇在世时曾言,培育出金灯者,重赏。”
周氏一听是贡品,连忙扯着嘴角讨好道“娘娘放心,这事保准完成”
听到这话池父就想发作,他扭头冲周氏冷笑,结果余光恰好瞥见池浅淡下的笑容,又把嘴边的话生生忍了回去。
这金灯又叫无义草,是专门长在尸地上的,故又称黄泉花,专门为死去的人送葬,被视为不吉利的花,是突厥专门用来讽刺前任国君的。
可是他现在不敢说出来,池家正深陷危难,只有贵妃手里握有一丝生机,他这时候指出来,岂不是又与她交恶。
可是心里却恨极了,恨她上次隔岸观火,恨她对自己的长子见死不救
更恨她一个庶女,竟敢如此作践池家
池浅望过来,他立即露出了和蔼的模样,“娘娘说的是。”
他退后一步,朝她拜了一拜,“还有不少同僚要前来吊唁,臣,失陪一会。”
临走时,冲周氏细心叮嘱道“照顾好娘娘。”
周氏应了一声扶着池浅进了花厅小坐。
没一会一个婢女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膳食过来,周氏接过碗,弯着腰递向池浅,“娘娘坐了一上午的步辇,想必是饿了,这是特意为娘娘和小殿下炖的腊八粥。”
“哦”池浅看着热粥,乐了,“第一次是绝嗣茶,第二次是绝命茶,周氏,你这次为本宫准备了什么”
周氏手里的碗瞬间掉在地上,热粥溅的到处都是,她及满厅的奴才又接连跪了下来。
周氏的脸皮微微颤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本宫说错了什么话,让母亲激动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池浅走下主位,慢慢靠近了她的耳边,轻声问,“本宫的姨娘,牌位该搁哪里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