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浅点了下头, 装满花瓣的竹篮随手递给离她最近的宫女。
池父穿着一身圆领朝服,脸色肃穆, 一双青乌的眼袋看得出他近期过的不太顺。
“臣参见娘娘。”
“父亲不必多礼”, 池浅朝他走过去,面带微笑的将他扶了起来。
良久,他才垂着眼开口, “浅儿啊,是父亲对不住你”
“父亲何出此言”
“你大哥被人诬陷贪污,不待为父查清事情真相, 他就被大理寺卿押入了大牢”, 池父缓了缓焦急的神色,郑重道“知子莫若父, 你大哥绝不会做知法犯法的事。”
池浅垂下眉眼,没有着急开口说话。
这时候刘嬷嬷走上前,脸上堆着笑,冲两人小心翼翼道“池大人,娘娘现在身子重, 二位不如坐下聊吧。”
四月天,气候温暖怡人, 花草繁茂,花朵层层叠叠挤在一起,美不胜收,最适合品茶。
“女儿记得父亲最喜毛尖,皇上昨儿正好赐了一些给女儿”,池浅拉起池父的手,一边走一边扭头朝仲嬷嬷吩咐道“泡一杯茶,再端两盘点心过来。”
池父闻言看向她, 双目复杂。
周氏身为他的正妻,出阁前知书达理,嫁入池家后操持中馈,把池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对他的喜好更是了如指掌。
也因此,他喜妾室风情,却从不冷落妻子。
没想到他从未正眼看待的庶女,也如此有心。
一朵美丽又温顺的解语花,难怪能笼络住皇上的心。
待两人坐下,茶水点心很快端上来,池浅朝伺候的人们摆摆手,“都退下吧。”
没了多余的人,池父这才接着开口,直奔主题。
“十日前,你二哥强抢民女被大理寺当街抓个正着,今日又发生了你大哥在职期间贪污的诡事”,池父双眉忍不住皱起。
转而又神色阴鸷道“两件事都证据确凿,让人无法反驳,实在发生的过于完美和巧合。”
他回头张望了四周,又扭头看向她,压低声音道“联想起浅儿那日告知为父的话,现在发生的一桩桩事,容不得为父不相信。”
“嗯”,池浅放下手里的桃花糕,抬头问道“父亲,接下来有何打算。”
她随手就把问题甩给池父,生生止住了他接下来准备好的话。
池父没等到想听的话,嘴唇紧紧抿住。
见此,池浅笑了笑,“在宫里,吃喝不愁,月月都有新衣裳,仆从无数,还有许多赏赐,女儿对这种生活十分知足。”
池父眯起双眼,脊背缓缓挺直,又恢复了当朝宰相时的逼人气势。
“娘娘所言尚之过早,您现在的地位、荣宠,都是池家带来的,若没了池家扶持,色衰而迟暮,谈和安逸知足。”
他抬手伸出一指,指向宫外的池家方向。
“若池家亡,后宫这虎狼之地会毫不留情的吞噬掉娘娘”,他顿了顿,收回手,正襟危坐。
见她不为所动,他摸着胡须怜悯的望向池浅的肚子,意有所指。
池浅顺着他的目光,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笑容不褪,“女儿的地位,宠爱,既然都是池家赐予的,女儿又如何靠自己的一己之力,帮助池家呢”
这泱泱王朝,除了赵秉文,还有谁能逼得堂堂丞相进宫求援
既然是来寻求帮助的,就该有求人的样子。
话音落,池父的脸色立刻变了。
许久,只见他扬着头“呵”了一声,接着又朝天空抱起双拳,瞪大了眼睛高喊“臣为官多年,兢兢业业,日日夜夜从不懈怠,当今天子乃明君,定不会寒了忠臣的心。”
也就是,这次两人谈崩了的意思。
“父亲说的是”,池浅笑着附和,心中却不以为意,只等这人头顶上的刀子落下,尝到了痛,脑瓜子才会彻底清醒。
“娘娘,好自为之”
在朝中巧如舌簧,总是占据优势的池丞相被气到,不顾规矩礼仪,直接撂下这句狠话就甩袖离开荣华宫。
等丞相走出殿门,刘嬷嬷连忙小跑回去伺候,走进了发现千金难买的毛尖茶,丞相竟然一口未动。
一看就知道这丞相来这没好事
“疲了”,池浅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睡会。”
“是,娘娘”,刘嬷嬷扶着她进内殿,“娘娘人极好,菩萨有灵,一定会保佑娘娘,保佑小殿下。”
傍晚的时候,宫里的太监总管前来传话,皇上晚上过来陪同贵妃用膳。
用膳时,池浅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怔了下,盛汤的手一顿,神色略微有些迷茫,“贵妃不是刚起”
按道理,如果不是皇上要过来用膳,池浅通常是睡到自然醒的,错过晚膳,她正好赶上夜宵。
“嗯”
一旁的刘嬷嬷笑着给池浅布菜,“想来是小殿下心疼娘娘,有孕到现在,娘娘除了嗜睡,没有其他任何不舒服的症状。”
他笑了,犹豫了一下,试探性伸出一只手,碰了碰肚子。
接着又隔着衣裳,小心翼翼的抚摸起来。
突然,他愣了下,非常吃惊的开口,“他刚刚在踢朕”
“小殿下呀,这是想皇上了”刘嬷嬷连忙笑着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