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者,犬也。有先贤考证,狗乃先民以狼驯化,代代相承,失去狼性。然,众人皆养狗,却骨子里对狗极度厌恶,痛恨。有无数词,如狼心狗肺、猪狗不如、鸡鸣狗盗、狗仗人势、鸡肚猴肠、狐朋狗友……实让人迷惑也。估摸,盖因别人家的狗不如自家的狗可爱,会咬人,甚至脏、乱吧。
越州,有周姓破落贡生育才,生有傲骨,不为君王唱赞歌,只为苍生鸣不平。有后世诗为证: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育才幼时活泼,家境殷实。后父丧,家族人排挤冷落,遂陷于贫困。先后于讲武堂学习。因被排挤,感叹世态炎凉。又游学扶桑,因其父殁于岐黄大夫之无能,对岐黄之术恶,遂学鬼方医术。
辗转几载,风云突变。感念大槐民思想腐朽僵化,弃医从文。偿言,大槐之病不在身体,在精神。
某日,路过赵家大院,赵家狗对其狂吠不止,心生怨隙,遂挥笔狂书。
俄顷,一篇隐晦犀利之章横空出世:已三十载不曾见他,今日得见,精神爽利。乃知三十载以来,全是昏聩。然,须当心赵家之狗,缘何看吾两眼?吾惧之有理。夜,全无月光,心知不妙。早间出门之时,赵翁眼色怪异,似乎惧我,似乎欲加害于我。亦有七八个闲人,交头接耳议论于我,张嘴一笑,余便毛骨悚然。知晓他们都已准备妥当。思忖间,赵家狗凄凌叫声不绝于耳,遂有惨叫声响彻寰宇。估摸是赵翁把那斜了他一眼的长工阿口施以犬决之刑事。素来,赵家狗之凶残闻名于世。但凡,有对赵家不满者、诋毁者、反对者,皆被赵家狗自行翻山越岭穿州过府叼来,投于赵家地牢。赵家偿言:煌煌盛世,不允不谐之音。查阅赵家志,满篇歌功颂德,仁义道德。字缝里,竟然鲜血淋漓,有“韭菜”二字忽隐忽现。
此文一出,举世哗然。无数赵家长、工短、工佃户皆指责育才胡言妄语,更有甚者,欲除之而后快。言:若非赵家,吾等何以存世?唯赵家可救大槐。
育才郁郁寡欢,竟得肝郁之症,后又患肺痨。时有赵家佃户复姓万俟司马名北者言:此等乖戾之徒,数典忘祖,不感恩德,胡言妄语,当举世皆伐。北,乃饱学之士,满腹仁义道德,诗书文章。乃反对鬼方之斗士,送二子于鬼方,并置产业。偿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某日,前往鬼方探亲,不留神,竟被鬼方一门夹了脑袋。有好事者称其为“夹头北”。
且说育才,贫病交加,不得医治。身边唯一弟子平贴身照料。凄凉至极,令人扼腕叹息。
平闻淳于至越州,欲请为先生诊治。因育才恶岐黄医术,偷偷前来,告知淳于原委。淳于感念育才之傲骨,欣然前往。
昏暗小屋之内,育才咳嗽得有气无力,已形销骨立,地上颇多血痰。淳于上前把脉,育才愤然甩手,道“不学无术之徒,如何治病?莫非要用原配的公母蟋蟀做药引?”淳于知其倔强,也不争辩,只一巴掌拍晕过去。平不解道“吾师语言不善,淳于先生也不当打死他吧?”淳于淡然道:“令师情绪激动,定不配合诊治,教我如何救他?只是拍晕他而已。”遂把脉,脉弦、滑、数、细。掰开眼皮,眼仁无光暗淡。又看舌苔,紫、厚、腻。乃肺阴虚内热遂取出一把银针,下针尺泽、肺俞、膏盲、足三里,下针七分,以内劲入,只片刻,针身白烟腾腾,一时辰方收针,又在脾俞、中脘、大椎、阴郄、鱼际下针三分极速捻动。半时辰收针。方毕,育才转醒,茫然望着淳于,不知想些什么。淳于叹道“铮铮傲骨,奈何病魔缠身。我且问你,身死则道消。你之夙愿可得实现?亏得阁下乃饱学之士,怎就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令尊之亡故,乃庸医所致,如何就定论岐黄医术不能治病救人?鬼方医术之下,难道就起死回生?且听好,你沉疴已久,欲痊愈,须配合与我,三月可愈,否则回天无力?”育才依旧茫然。平忙上前,劝解道“先生也曾以鬼方医术治疗,却愈加沉重。淳于先生之言不无道理。不应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也。”半晌,育才方道“姑且一试。若能痊愈,育才当奋起精进,学岐黄医术救人之命,以一枝秃笔救人之精神。”淳于见他不在固执,欲重新诊脉后开方。平不解问“淳于先生因何复又诊脉?”淳于解释道“方才针灸,已激发令师肺气,肾气。今又诊脉,乃看状况如何,好开方服用。针灸,改变人体机能最快,却非万能。针灸不到之处,还需药石方能及也。”说完开方:七叶一枝花、半枝莲、赤白芍、白花蛇草、龙葵、三棱、莪术、茵陈、当归、郁金。三碗水煎一碗,早晚分服。方毕,淳于又道“须七日针灸一次,我住附近。”说完,递过去银票千两,道“只先生清贫,奈何病不待人。需要银两购买药草,先生也需补充营养。切莫推迟。愿早日又见先生文采飞扬。”
三月,育才愈。欲师淳于,淳于拒,道“医者,须静心。先生激情澎湃,若学岐黄医术,定不能成,届时误人误己。文之育才定比医之育才更利于国于家。”育才思索良久,恭敬下拜道“淳于先生之言振聋发聩,育才今日方醒。定铭记先生之言。育才困苦不堪,救命之恩,育才以文报之。”一番感激声中,淳于作别。
越州有赵府,高门大户。淳于远远就见赵府之辉煌:红墙黄瓦光芒刺目,有高大围墙,围墙上有铁蒺无数,此乃防范长工短工佃户逃离之举措。大门高九丈,有门匾书“赵府”二字,铁钩银划,苍劲有力。铜门上有陨铁钉八十一枚。旁有两高大威猛石狮,张开血盆大口,似乎欲择人而噬。门外大路上,竟无一人。旁门稍开,有一形似饕餮之巨犬,四颗尖牙在日光下闪着森森白光,见之毛骨悚然。见淳于走近,立即皱起鼻子,毛发根根竖立,冷冷看着淳于,作扑食状。有慈眉善目之老者出,训道“莫要胡乱咬人,我赵家乃礼仪诗书之家,护佑民众才是尔之职责,不可妄动。”说完,转头拱手对淳于道“惊吓到先生了,还请见谅。此犬并不咬人,不过赵某一宠物罢了。若不听话,就杀了吃肉。”淳于亦拱手道“老先生不必介怀。在下远远被这高大府邸所吸引,恍惚间竟走了过来。打扰处还请饶恕!”老者上下打量着淳于,随即道“先生器宇轩昂,定非凡人。老朽恬脸请先生入府,备下薄酒,与先生认识一番。”说着就大声吩咐门内“快快宰杀墨麒麟,五彩凤凰,东海蛟龙,拿出五百年的赖茅,我要待客。”淳于慌忙道“在下不敢打扰长者!正欲离去,切莫做那为晚生不值之浪费之事。”老者又道“不存在什么浪费,吃了让我家长工带猎犬去猎就是。赵府虽不富贵,款待贵客还是能尽心尽意的。也时常宴请贵宾。”淳于再三推迟,老者才不坚持,作别后,目中精光一闪,唤来知客耳语几句,一闪而没。
淳于离开赵府外,喃喃道“这定然是育才口中的赵翁。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