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尘难得的没有打断,而是待她说完了之后再道:“我想吃蛋炒饭了”。
自那日城主夫人来此小院,索要小离之后,赵一尘就爱上了蛋炒饭,尤其是小离做的蛋炒饭,总感觉比以前多了些东西。
小离很是聪明的闭上了嘴,默默的从厨房端来一份蛋炒饭。
“盐放少了”,赵一尘淡淡的说道。
“嗯”?
以小离的经验,定然是想其他事才会如此。
就算味道淡了,但赵一尘还是将整完蛋炒饭吃的一粒不剩,而后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小离不敢欺瞒,心中有些话早就想说出来了,便道:“少爷,明日清明,我想去流水席,带些好菜给我娘,我娘以前没有吃过,可能都没有见过,尤其是对我很好的少爷也没有见过”。
三年以来,赵一尘确实未曾去过那座坟山祭拜,无论是小离的亲娘,还是自己生母的小姐。
赵一尘抬起了头,铁勺在碗沿有规律的敲碰着,声音有时刺耳,有时却很悦耳。
不知何故,小离的心却跟随着铁勺的频率扑扑直跳,有些快了。
铁勺停了下来,赵一尘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两道小酒窝。
如水面的春风,如枯树的新芽。
这是一件很难得的事,小离试探性的问道:“少爷,明日要和夫人一起吗”?
“明日清明,出去踏青也好”。
“好的,少。我这就去跟夫人说,她一定高兴坏了”。
小离将那碗捧在手心,一蹦一跳的往屋外走去,一条细长的黑辫在身后无规律的甩着。
有些可爱。赵一尘是这般想的。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可今年的清明节,至少堰塘的清明节并不如古诗中描绘的那样。
清明节前一夜,寒风东来,一场倒春寒不期而至。
一夜时间,纷纷扬的大雪将堰塘关内外包裹得严严实实。
六月飞雪,很是罕见。清明暴雪,如何不是?
挂清,讲究的是一个早。
越早,便对先祖越是吉利。
可几年,情况大有不同。
三尺积雪突然而至,将城中所有人都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尤其是那白府上下,今日本是开流水席之日,却来了如此一场意外,让负责流水席的总管苦不堪言,预买的菜薹等物都冻了个结实,放在院内冻坏了的也不再少数。
“买,快去买,可不能让白府丢了面子”。
赵一尘推开窗,寒风如期而至,雪景亦是如此。
小离再度裹上了厚厚的棉衣,见庭院中的窗开着,便连忙想要关上,“少爷,今年天气反常的很,别着凉了,啊啾”。
说着,她自己倒先打了个喷嚏。
赵一尘站在窗前,只着了一件单薄素衣。
“少爷,你不冷吗”?
小离将两手抱在胸前,手掌在大臂之上摩擦,又抖着身子尽量让自己舒服一些。
赵一尘确实有点冷,但已学会运转灵气护体,这种严寒对他而言已算不上什么。
而且,更要是的是,赵一尘觉得这寒风之中有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是他说都说不上来的气息,只是感觉很是熟悉罢了。
所以,他站在窗前,尽量回想。
三千年的时光,他经历的很多事,也忘掉了很多事。尤其是从冥界黄泉、那片虚空出来之后,他确实忘记了一些东西。
有些重要,比如这股熟悉的气息到底来自于哪?
有些不重要,比如他自己也记不起的前尘往事。
“准备走了”。
九夫人提着竹篮,在院门前站着。
“少爷,准备走了,多穿些衣物,要不然夫人会骂的”。
赵一尘终究还是披了一件厚棉长衫,倒不是怕冷,而是怕娘亲叨唠。
三人顶着寒风,一路前行。
白府门前,昨夜摆的圆桌已蒙上一层层积雪,就算派人清理,也足见留下的冰渍。
辰时已到,布告上言,此时流水席开。
府外的人摩肩擦踵,有些甚至找来了些枯树枝叶起了一堆火。
火堆旁,围了几十人,说着家长里短,比如谁家女娃嫁到外地去了,谁家媳妇又与婆婆不对付了……。
九夫人很是关心,时不时插上一嘴。
小离有些关系,时不时伸出脑袋想要听得更仔细一些。
只有赵一尘,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来了,来了”。
约晚了半个时辰左右,热闹的流水席终于开始了。
不负众望,有雪花牛肉,很是清淡,但牛肉的香味却让人无法忘怀;有高汤鲍鱼,看似毫不起眼,但期间鲜味无以复加;有红烧鲤鱼,鱼肉肥美,定是花了一副苦功夫。
白府管家拢起袖子,从白府中缓缓走出,“实在是不好意思,这倒春寒实在是古怪,请格外多多担待”。
九夫人提着一个竹篮,竹篮里除了香烛纸钱之外,还有三个自做的竹制饭盒。
小离只知道都好吃,都挑花了眼,饭盒内很快便被填满。
有许多菜肴,九夫人跟着小姐曾见过,便知道好坏,所以挑的要比小离要仔细一些。
三个饭盒很快便被装满,小离、九夫人也是酒足饭饱,流水席间的圆桌之上,迎了一拨又一拨的食客。
食客门都在称赞着,“白府真好啊”、“这菜恐怕要花不少银子吧”、“这点银子算什么,可别看白府人不多,但可富了,城外那些码头,还有东去的漕帮漕工,都受白家管制”……
赵一尘似有意似无意的听着,又望了白府一眼,府衙确实算不上气派,黄墙青瓦、横匾石狮。
“我跟你们说,白府这么有钱有势,那是因为他们祖上与南边那白岭关系匪浅”。
“怎么个关系匪浅法”?有人问道
“听说啊,白岭上一位飞升成仙的道长是白家弟子”。
赵一尘听到白岭二字,确实认真了些,可听到飞升成仙的真人时就知那人是在胡说八道。
白岭千年以前确实有一位飞升成仙的真人,复姓孤独,本是白岭掌门真人与一位寻常女子的血脉,长大以后,尽得掌门真传。
当是时,号称天地之间孤独一剑。
飞升之时,一剑斩开天门,飞入仙界,当时霸道,无人能挡。
赵一尘虽为亲眼目睹,但当日天地变色,飞沙走石之景却犹如近在眼前。
“少爷,准备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