堰塘关的坟山，离城不远。

一场突如其来的寒风，为坟山增添几分肃穆。往年的青山翠竹，今日全掩在皑皑白雪之下。

路上祭拜先祖的行人有些匆匆，想必是天冷的缘故。

九夫人带着小离、赵一尘缓缓而行，路面上的积雪被前人踏过，要好行一些。

坟山名断指，越往上越是陡峭，但据风水先生所言，越往上灵气越重，若先祖埋在此处，后世之人更能享受到先祖的阴福。

小离娘亲的新坟在断指山山间，每年小离先来此处，再随九夫人上山。

今年亦是如此。

不过，有赵一尘相助，今年清理起周围的枯草杂根，确实要轻松一些。

三根红烛，一碗米酒，还有从流水席上打过来的各种菜肴。

菜肴中的汤水已经凝固，唯有露出来的肉才能显示出它的珍贵。

“娘”。

小离跪在坟前，银镯金耳被捧在手心。

她很少拿出这两样遗物，可每逢清明，她总会拿出来观详一番。

娘亲死前带着这两样东西，很有可能与她的身世有关。

那素未蒙面的爹，又在何方？

小离时常想着这个问题。

“今天堰塘关内的白府摆了流水席，有很多好吃的，有鲍鱼，还有鱼翅，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夫人、少爷对我很好，少爷最近要勤快了一些，我比去年又长高了半尺，很快就有娘高了……”

说着，两行热泪不自觉的从眼角渗出，沿着侧脸在下颌汇聚，滴落在坟前草堆，而后消失不见。

斯人已去，存者留思。

每当此时，九夫人总是默默看着，从不打扰。只是，几年身旁多了一位赵一尘。

小离终于将心中哀思倾诉一空，心里要好过一些，摸了摸那石碑，这才站起了身，“九夫人，少爷，我们上山吧”。

赵一尘母娘的墓，在半山腰处。

积雪之日，走的比寻常要慢上许多，平日半个时辰便能到此，今日却花了足足一个时辰还要多。

九夫人的膝盖有些酸痛，小离连忙为她揉了揉。

赵一尘可以等，但她不愿，主动帮着来弄香烛纸钱，却是搞得一团糟。

“少爷，还是我来吧”。

小离的言外之意，溢于言表。

九夫人也道：“行了，有这份心就足够了，剩下的事交给小离吧，越弄越差，活像个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穷书生”。

亲娘的讽刺，有时更加深入人心。

赵一尘略微苦笑，但并不反驳，反而放眼望去，周围坟墓，大多都以来祭拜。

此间，唯其一户而已。

“他们都来得早，为了早点回去赶那流水席的第一趟，第一趟的饭菜总要热乎一些”。

小离一边说着，一边已将三根红烛插入雪地之中，纸旗也已在寒风中招摇。

“今日来了，总要行礼”。

九夫人如是说，赵一尘便如是做。

跪在雪地之中，融化的雪水已浸湿膝盖，可九夫人依旧跪着，赵一尘也依旧跪着。

“小姐，老爷去了东罗森林，我已多番打听，依旧毫无音讯，实在是对不起小姐你的托付。不过，你看，这是赵家血脉，如今已有八岁，三年之前他也曾来看过你，不知道还有没有印象，希望你在九泉之下能够保佑他一生平安顺遂，我这做娘的，不求他荣华富贵，得道成仙，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开枝散叶……”。

接下来，只见九夫人默念却不出声，应该是些不想让他人知道的私话，赵一尘并不在意。

按规矩，赵一尘点燃了三根红烛，亲自为纸旗披上红色鞭炮。

噼里啪啦，一阵青烟自坟包上升起，融入天地之中。

三根红烛，火影微茫。

赵一尘略施灵力，火光才大了些许，他很是满意。

一阵猝不及防的学风，周围松树齐刷刷往下荡下积雪，适才大了些的火光又瞬间被积雪一扫而空，甚至连青烟都没有留下。

这是大凶之兆。

九夫人有些着急，已跪了下去，用手将积雪扒开，“小姐，别生气，我马上点”。

小离见状，立刻重新拿出火折子。

赵一尘觉得事出蹊跷，冥冥之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环视一番，散出灵识。

果然，在山阴积雪处，有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趴在那里，枯木色的双瞳正望向自己，有些哀怜。

三根红烛被重新点燃，赵一尘打了一个响指，白狐在空中跃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在他的身前。

“夫人”。

小离吓了一跳，但依旧将夫人护在身后，勇气可嘉，赵一尘很是满意。

他勾了勾手指，白狐蹭蹭的已立在赵一尘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