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高并不月黑,反而月明得紧。
小离蹑手蹑脚的将院门打开,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她肚子一人,小跑着去了那间被毁坏的堰塘书院。
堰塘书院门前,李存礼早已等候多时。
虽近午夜,但他并无困意,嘴角的自得极为醒目。
“你来了”。
李存礼将双手插在裤兜之中,双腿不由自主的打着节拍,“确实很守时,比你家那怪胎少爷强多了”。
“少爷不是怪胎”。
小离再次强调,又道:“牛奶奶到底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李存礼挑了挑眉,耸了耸肩,见四下无人,便真的将牛奶奶如何入府,自己如何安排和盘托出,毫无隐瞒。
小离听傻了,直言骂道:“真是个败家公子,好无耻”。
李存礼不为所动,不知怎的,反而有些兴奋,“小离,你终于肯看我的双眼,证明你眼中有我”。
莫名其妙的强盗逻辑,就连小离听了也是直犯恶心。
“既然眼中有我,不如来城主府陪我,吃香的喝辣的,绝对比在那舒服多了”。
舒服,嗯。双层含义。
小离自然没有听懂,但想起牛奶奶的往日恩情,实在是气不过,一脚往李存礼胯下踢去。
这是赵一尘教过她的方法,有点歹毒,但很适用。
却没有想到,李存礼更加兴奋,他双手扯住小离的裤腿,想要将裤子扒拉下来。
小离自然惊恐,竟从腰间拿出一把剪子,“别,别过来”。
这是她的最后倔强,大不了同归于尽,那么少爷以后再堰塘书院也要好过一些。
可她想的太过简单,虽然是败家子,但李存礼自幼修行,境界修为虽然不高,可对付小离却是手到擒来。
剪子掉在地上,擦出了火星。
火星之中,人影闪动。
李存礼倒在了地上,裤裆已湿,一股骚臭味铺面而来。
“小离,刚才那一脚看明白没有”?
来者,正是赵一尘。
小离愕然,而后掩面而泣,扑在了赵一尘怀中,“少爷,少爷,是她害了牛奶奶,我们明天去报官吧”。
扑哧一声,李存礼笑了出来,“报官,我爹便是最大的官”。
赵一尘蹬了一眼,“小离,刚才那一脚,看清楚没有”?
小离摇头,“少爷太快了,我看不清”。
“喔”。
看似极为随意的一声,却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暴,风暴之中,赵一尘连点三脚,分别在肚脐、颈下、额头三处。
额头之上,登时肿起如大拇指般的红包,不住的往外一滴一滴的渗着鲜血。
有的可怖,也有点可怜。
但如果这叫可怜的话?牛奶奶的事又该如何盘算?
“洛克,洛克”。
李存礼扯着嗓子嘶吼,夜空之中,寂静如水,无人回应。
其实并不是没有人,在那堰塘书院倒塌的废墟之中就埋伏着十余人,当有人想要表现一番时,却被领头的一把拽住,“你傻呀,一个月一钱银子,玩什么命啊,看着”。
“你们这样走了,告诉你,下一个就是刘姥姥,再下一个就是九老夫人”。
李存礼面部很是狰狞,说话时口齿竟然有些漏风。
这回轮到赵一尘挑眉、耸肩,但没有说话,只是为小离摸了摸眼睑下的泪痕,“太晚了,娘会担心,早点回去睡觉”。
“是的,少爷”。
一把飞刀在黑夜中穿梭,有见血封喉之意。
这是李存礼的奋力一击,也是全力一击。如恶狗扑食,不顾生死。
就连赵一尘也微微有些意外,飞刀竟割破了臂袖,漏出里头白嫩的肌肤来。
赵一尘没有回头,只是反手一掌,那日李洛克施展的过八关掌法。
有些生疏,但对付一头等死的恶狗却已绰绰有余。
李存礼只觉经脉各处如万蚁噬咬,一时疼昏过去。
“少爷,他若死了,恐怕……”。
“不用怕,天塌不了的”
当躲在一旁的仆人抬着昏迷不醒的李存礼来到城主府时,见着慌乱的人群,一时也不知咋办。
本想领一份赏金的他们,放下李存礼就跑,这火不知何人放的,但显然与李家有仇,而能跟城主作对的,至少堰塘关内没有几家。
城主李胥从睡梦中惊醒,见滔天火光,只着了一件亮白色的睡衣,光着脚指挥着众多仆役。
那位城主夫人则慌头慌脑的寻找自己的宝贝儿子。
城主府那新立的貔貅前,城主夫人抱着李存礼痛哭流涕,“小满啊,小满啊”。
火势逐渐得到控制,请来的大夫也为李存礼把过脉,经脉受损,气血不足,但并无性命之忧,好药调养之下,半个月就能恢复。
是夜,城主府很是蹊跷的起了十余处大火。除了那座崭新的堰塘书院,其余之处无一幸免,近三分之二的城主府化为一片灰烬。
府内暂时不能住人,李胥便于堰塘关内的白家相商,暂时寄住在白家一所闲置的院内。
李存礼醒来,哪里管得了身上剧痛,无论如何,他要求城主夫人严惩那赵家。
可无论城主夫人如何撒娇,城主李胥再也没有由着他的性子来。
诸葛先生来看过一次,既然并未有生命之忧,他也不想继续过问此事。毕竟,让这位城主府的小少爷吃一吃苦头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无论是城主还是先生,都没有站在自己的立场之上,城主夫人一介女流,又能做什么?只能是打碎了牙齿和着血往肚里吞。
堰塘书院倒是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但自城主府大火之后,赵一尘却准时了不少,不说来得多早,多勤,至少并没有迟到。
书院中那两张特制的桌椅便成了他的。
为他人做嫁衣,想是如此而已?
沙漏中的细沙缓缓滴落,书院中高台之上的燃烛不知换了多少。
转眼,已是清明前夕。
白府发了布告,城主为其作保。
自清明之日起,白府将开三日流水之席,以祭先人厚得,求日后安宁。城中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黑衣红尘之人,都可前来。
此等大事,在一个时辰之内,传遍了堰塘关内的大街小巷。
“少爷,白府要开流水席了,听说由未央城的御厨操持,有人参凤爪,鲍鱼海胆,反正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小离将在市井之上的听闻,一一讲给赵一尘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