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尾,李存礼精心打扮了一番,着一身牙白便服,只袖边衣裾以银线逢之,有画龙点睛之意。红色细丝捻成的绳将一枚翠绿色的玉环坠在腰间,阳光斜射,有出尘之感。
“小离姑娘”。
尽管李存礼表现得很是尊敬,可那种不可名状的眼神却彻底出卖了他。
小离有些害怕,放慢了脚步,一半身子掩在赵一尘宽阔的长衫之后。
“小离”。
李存礼又极为恭敬的轻声喊到。
可有时,越是恭敬,越是让人不寒而栗,后背发凉。
小离亦是如此。她躲在赵一尘身后,缩着脑袋,只能跟着赵一尘的脚步而行。
李存礼并没有在此做任何出格的事情,赵一尘自然也没有正眼瞧上一眼,他的眼里是不远处的堰塘书院的楼匾。
楼匾依旧还是那块,只中间有两条缝,是那日所损,可不知为何,诸葛先生并没有重做,只是请木匠修修补补又挂在了此处。
也许是一种留念,又或许是一种警示。
诸葛先生依旧持着戒尺,站在那楼匾之下,望着他们。
只是今日,赵一尘的身后多了一人。
楼内正堂中,燃着一炷香,在火光消失的最后一刹,李存礼迈进了门槛。
诸葛先生微微跺脚,门已合上。
“今日没有迟到”。
小离有点高兴,因为不用陪着少爷罚站,而是可以正常的坐下。
在二十余张课桌之中,有两张格外耀眼。
无论是材质还是雕刻的工艺都与其他显然不同。
“小离,这边”。
李存礼很是热心,将赵一尘领到那两处书桌前,“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小离看了看少爷,少爷暗示她坐下。
小离不敢,赵一尘便拍了怕她的肩膀,她便鬼使神差的坐了下去,就连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见小离坐下,李存礼很快的坐在旁边。
显然,这两张课桌是为他们而留,赵一尘略显多余。所以他就站在一旁,扎着马步。
李存礼有些不满,“喂,你干什么”。
赵一尘没有回答,因为他真的不屑回答。
“一尘,今日没有迟到,故不须领罚”。
“先生,我习惯了”。
诸葛先生笑笑,便不再管他。
李存礼道了一声:“怪胎”。
小离立刻反驳,“少爷不是怪胎”。
李存礼心里恨不能将赵一尘吊起来放在火上烤,或者是如同对待牛奶奶一般,将他丢进猪圈吃上几斤大便。
可如今,至少是在现在,在小离面前,他暂时还不能这么做。
“天下三条灵脉,孕育出三大修行门派,也是世人所言的北青云,中溪良,南白岭,而除了三条灵脉,世上还有一条妖脉,妖脉之上便是流放之地东罗森林……”。
虽然是老掉牙的故事,对小离而言,却是第一次,所以听得格外认真。
赵一尘再一次听闻东罗森林,心头多少有些微微异样。
他本是东罗森林中的一颗桃树,受妖脉滋养千年,才化身为人,对东罗森林更是熟悉无比。
这一世,其父赵鸣又被发配至东罗森林为奴。
好像他与东罗森林,却是有缘。
若能再去一次东罗森林,那也是极好。
“东罗森林,那里可差了,我以前在未央城时就听人说,那里白骨遍地,尸横遍野”。
李仁礼将自己所听所闻一一讲给小离听,又拿来了少见的坚果、干果递给小离,对小离很是照顾。
小离起初不敢吃,直到赵一尘点头之后,才敢稍微吃一点。
坚果很香,干果很甜。
比堰塘关商贩卖的,要好吃太多。
“这可是往未央城里送的,比堰塘关这里的好很多,喜欢吃就多吃些,不用管赵家那个怪胎”。
小离立刻放下手中的干果,“少爷不是怪胎,他只是有些懒”。
何止于懒,就算被人当面如此称呼,赵一尘依旧扎着马步,没回一个字。
“来,吃这个”。
“来,又试一试这个”。
李仁礼对小离可以说是关怀备至,将备好的好物无一例外全都与她分享。
有人惧他的同时,也有人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日出东方,日落西方,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夕阳淌在水面,涟漪泛出道道金光。
池中喂养的锦鲤几乎与金光浑然一体,难以辨别。
“李少爷,昨天那书还有没有”?
有人悄悄地摸到李存礼身边,试探性的问道。
“别碍着我”,李存礼很是不满,这些人怎么总是挡在自己道前,而且还是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之上。
“李少爷,别追了,你刚来不太清楚,这小离可是整日跟在他家少爷身后,听说本来是侍女,但以后是要嫁个他家少爷的”。
“胡说,我打听过了,就是一位侍女而已”,李存礼辩道。
“小离是买来的,赵一尘家里又缺钱,如果真是侍女,肯定会卖的,你家这么有钱,不信去试一试,看看到底卖不卖”。
要是在几天前,李存礼根本不用这么折腾,直接抢来就是。可他亲眼见过赵一尘的修为,与李洛克不相上下,比自己更是要强上许多。加之又有诸葛先生掣肘,自己又刚刚闯祸,如果又将事情闹大,恐怕真要吃一顿竹笋炒肉。
他有一点蛮横,但绝对不傻。
所以,他去找了娘亲。
在苦苦哀求加上耍泼之下,城主夫人终于答应。
事不宜迟,只因为李存礼催得很紧,仿佛当晚就要办成此事。
四人抬着一顶鎏金花轿来至一条小街。
月上树梢,天色渐暗,可这一条街热闹的如同白日一般。
霎时间,街上所有人家都知道现任城主夫人来到了这里,那顶花轿停在前任城主夫人的小院前。
街上,弥漫着市井特有的酸腐味,令城主夫人感到极为不适,好几次都要吐了出来。
但看着李存礼那兴奋的神情,她还是强忍着,也只能强忍着以表自己的诚意。
没有管家通报,也没有人阻拦,小院的门本就虚掩,城主夫人便在邻里左右的注视下走了进去。
赵一尘在屋内静坐。
九夫人与小离正在择菜,说了些市井趣事,竟不知怎的又聊到了疯疯癫癫的牛奶奶。
“听说牛奶奶今天又跑到河边去了,将头埋进河里,一直洗,一直搓,自己把自己脸给搓烂了”。
小离道:“好可怜啊,再也吃不到牛奶奶的卤猪蹄了”,想着往事,小离双眼竟然滴下几滴泪来。
“傻孩子,你哭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