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夫人却在此时又道:“老爷,你也看见了,小满受伤也不轻啊,就算他犯了一些错,可也已经收到惩罚了,你就消消气吧”。
城主又是长叹一声,望了李仁礼一眼,转身离去。
“老爷,你去哪”?
“还能去哪?儿子犯错,做老子还能不管不成,当然是去诸葛先生家赔礼道歉,要不然谁都不好过”。
城主摔门而去,门栓从门洞上落下,就连合页也固定在某一角度,极不自然。
城主夫人蹲在小满身前,立刻喊道快拿创伤药来。
这一次的创伤药比之前的要多上很多,若不是李仁礼明确的拒绝,城主夫人能垒一尺余高。
“怎么样,还疼不疼,娘给你吹吹”。
创伤药确实灵,敷上去的瞬间只觉一阵冰凉,疼痛之感也便烟消云散。
“不用了娘,这药很好的,对了,今日那最后一个人,和我年龄差不多大的,找到是谁家的没有”。
城主夫人道:“查了,是前任城主的妻儿,老的叫阿九,小的叫赵一尘,前任城主被发配东罗森林为奴,他们还是依旧留在堰塘关,一直在堰塘书院求学,他们还有一位仆人,是在路边捡的,叫小离,负责照顾赵一尘的衣食起居,但好像那个叫赵一尘很少出门,就连邻居也很是见到,平日里都是他娘在打点一切”。
说起那位叫小离的仆人,李仁礼很有印象,因为她长得很好看,尤其是笑起来时,两侧的酒窝仿佛两朵绽放的桃花。
“小满啊”。
“啊”?
城主夫人有些语重心长,“今后对那位诸葛先生还是要尊重一些,虽然是些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你爹也说了,他好像很厉害,未央城里都有那位先生的人”。
“喔,知道了,知道了”。
李仁礼心不在焉,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创伤药实在是敷得太厚了,就连说话也觉得有点紧。
每当这个时候,城主夫人不想惹自己儿子生气,就算是到嘴边的话最后也不会说出来,只能是顾左右而言他,“今晚天色也暗了,你也伤着了,早点休息,早点恢复才好”。
李仁礼巴不得如此,很乖的答应着。
可等娘亲走后,李仁礼便从床头之下的被褥中取出两卷书来。
书皮泛黄,书中都是插画。
他脑海中皆是那位叫小离的侍女的画面,口中自言自语,“小离,小离,小离啊”。
烛影摇晃,床也摇晃。
可床上只有一人而已。
不得不说,城主府的外用创伤药真是很灵,配合推拿放血,只消了两天,李仁礼双颊的红肿便已基本恢复如初。
在这两天之中,城主亲自负荆请罪,是真正意义上的负荆请罪,又在原址上准备修上一座客气百倍的书院。而在新的书院竣工前,便打开家门,在李府后院辟出一块清净之地来,以供先生讲学。
而对于赵一尘而言,最大的新鲜事莫过于牛奶奶的遭遇。
没有人知道在城主府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人们只知道的事,自城主府出来之后,牛奶奶身上一股猪粪的臭味,甚至于整个脸都被一块湿漉漉的粪团糊住,只留下两颗失神的眼眸。
牛奶奶的儿子将她接回家后,又慑于城主的余威不敢上门,只能在家为她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然后旁敲侧击的问牛奶奶到底发生何事,可她一言不发。
回家之后,无论是刘姥姥还是九夫人等邻居都去探望过。很明显,牛奶奶在城主府遭到了非人的待遇,但至于是什么,众说纷纭,百口不一。
但看望牛奶奶之后,他们心中都已坚定的认为:牛奶奶被吓傻了,人已经疯了。
有大夫来瞧,证实了邻里的猜测,牛奶奶得了绝症——失心疯。
牛奶奶的儿子在伙房哭了整夜,那把菜刀就在他的跟前,他也知道去城主府的路,可他始终没有勇气拿起那把菜刀,更没有勇气走上那条通往城主府的大道。
有的,只是继承牛奶奶的衣钵,继续在那条小道上摆摊,继续卖那卤豆腐、卤猪蹄。
可没了牛奶奶,无论是何种卤菜,都差点味道。
时常在牛奶奶对面摆摊的刘姥姥,也默默的将自己的摊位往前推了一条街。
小离将这件事告诉了赵一尘,赵一尘“喔”的一声,好像并不是十分关心,因为他已经听自己娘亲念叨过好几遍了。
“少爷,有时候觉得你真的很无情”。
赵一尘睁开双眼,没有说话。
“那位牛奶奶很好的,平常在牛奶奶那里买卤菜,她知道我们家穷,所以分量比一般人都要给足一些,而且有时候收摊时剩下的一些杂料会分一些给九夫人喂猪,再说了,屋顶漏水也会那位牛叔叔帮忙来修的,屋院前的篱笆也是牛叔叔帮着围的……”。
赵一尘又“喔”了一声,闭上了双眼。
小离自知无趣,将手中碗筷一收,“知道了,少爷又要修行了,我走了”。
有时候太过聪明,也是一种无趣。
关门时,小离顺嘴说了一句,“少爷,书院来消息了,明日开始复学,地点在城主府的后花园”。
赵一尘依旧闭着双眼,那扇门也是缓缓合上,生怕打扰了少爷修行。
城主府的后花园,也曾是属于赵一尘的后花园,他喜欢呆在那里,因为那里真的足够清静。
自城主府侧门入,过连环木廊,便是塘清水,塘水之上有一座桥,桥后便是后花园。
小离只在城主府住过几日,并不熟悉,第一次领路,便有些迷。
“走错了,往左拐,再往前走一千零一步,便可见一塘清水,水上有座桥,桥后便是后花园”,赵一尘不缓不慢的说着。
小离看着少爷,心头有些心酸。
原本是自家,现在却成了别家,还要来此求学,确实足够令人心酸。
可小离却没有在少爷脸上看见任何心酸,依旧很是平静。
他们静静的往前走,情况却与赵一尘说的大相径庭。
往左拐后,便是一座极大的池塘,池塘之上依旧有一座拱桥,只不过以前是杂木,现在换成了乌木。
桥后的花园也比之前大了许多,但种的花种类多了许多,却没有以前开的旺。
尤其是以前遍布全府的兰花,现在更是难寻踪迹。
这与印象中的素雅淡薄大不相同,就连小离也是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椅。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赵一尘看着小离,说道:“诗不错”。
小离很是满意,“九夫人教的,少爷,你也应该跟夫人学学诗词,夫人很有才的”。
“太累了”。
“好吧”,小离失望的吧了吧嘴。
走上那乌木拱桥,清风袭来,水面泛起圈圈涟漪,金黄色的鲤鱼从水面跃起,摆了摆尾巴,又落入水中,好似游戏,恰是得意。
小离看着水面,有些出神,丝毫没有注意站在桥尾的李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