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少不了要感冒的。我还好,可以在府中休息,但子瑜就不行了。他一大早就要回军营去。我只能每次多给他塞几副中药,并让侍从盯着他喝药。
子瑜不爱喝药,从前在京城就是如此,现在到了凉州没人看着,他就更不会喝了。
一次他着凉,明明喝几日药就好了,偏偏被他熬得,直接卧床休息了大半个月,可把我给心疼坏了,在他耳边直直念叨了一个多月。
原以为我这辈子就像寻常人一样,同子瑜共度余生。但自丞相逝世,我们回京城守孝时,一切就都不同了。
圣上念及丞相辅佐过两任帝王,一生都为朝廷,于是亲自来到付府祭奠丞相。不知怎的,圣上自祭奠后就开始频繁要皇后招我入宫,有好几次他都亲自送我回付府,弄的我们整个付府都人心惶惶。
这任帝王在治国方面颇有成就,是位名副其实的明君。可他却又有一特点便是好色。自陛下上位后,后宫里新进的嫔妾数不胜数。
虽明知陛下从未强抢过民女,但每次陛下见我时的眼神都让我觉得十分不适。
又是一年中秋宴,陛下例外召子瑜和我一同入宫庆宴。一路上我都战战兢兢的,抓着子瑜的手不放,子瑜虽一直安抚我,但我瞧见他的眉头是紧皱的,我知道其实他也十分不安。
一餐晚宴下来,陛下的眼睛就从未离开过我,我不敢瞧他,子瑜也一直待在我身旁未曾离开。终于晚宴结束了,我也放下心来,打算就此离开,可还没等我走几步,皇后突然又召我去长秋宫一叙。
我不想去,但也不想为子瑜留麻烦,我还是去了,这一去便锁上了我的一辈子。
当我再次醒来时,我已不在长秋宫,而是在京城外的一间竹屋里。
我醒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陛下。那时,他正坐在木椅上笑眯眯地看着我。在我开口说话前,他就告诉了我把我困在竹屋的缘由。
他说,他幼时曾梦见过一神女。那神女长得极其好看,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在梦里,神女答应他日后定会来寻他,并做他的妻子。
于是他等了十几年,可却连神女的影子都未曾见到过。既找不到神女,那便从她人身上找神女的影子好了。因此他登基后,入宫的嫔妃开始络绎不绝。
人多了,肮脏的事也就多了,他却不闻不问。不过是些替身,死了还会有人顶上,他又何须在意这些赝品呢?他原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神女了,直到他在先丞相府里见到了我。
他说,我就是梦里的那个神女,我同神女长得一模一样,就连眉间的那颗美人痣都一样。
我不愿与他靠近,每次他走向我时,我都会用子瑜送我的匕首以命相抵。他也没有为难我,只是将我囚禁于这个竹屋,让我离不开半步。
日子再难熬,我也在这个竹屋里待到了冬日。
那年的冬天格外冷。
一日清晨,我在床榻上被冻醒,刚想让婢女添些炭火时,就听见屋外有打斗声。我披上冬衣,打开门一看,是我心心念念的子瑜。
我看见他孤身一人正被几人围困着,屋外的树上还有几支利箭直对着他。我心一慌,一时就只想向他奔去,却没有瞧见门外围墙下,殿下眼里的嫉妒与仇恨。
就在我快要抓住子瑜的衣角时,高处的箭在我的眼前穿过了他的胸襟,他倒在了我怀里。
我的心仿佛也被箭射中了似的,疼到我快要窒息过去,疼到我连话都说不出,疼到我动也不能动。
我就那么看着子瑜在我怀里对我笑,看着他用手拂去我脸颊两侧的泪,看着他一点一点慢慢死去,看着雪花渐渐掩盖他的脸庞。
下雪了,子瑜中箭以后就开始下了。又是一年初雪,可惜我的子瑜再也喝不了我酿的梨花醉了。
雪落在我的身上,打湿了我的衣裙,入骨的寒意将我从疼痛中唤醒。我不能让他在抛下我一人了。
我拔出了子瑜身上的箭,狠狠朝自己心脏跳动的地方插去。意外的是,这一箭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反而让我轻松了许多。只有解脱,再无其他。
真好,这一次我终于可以和子瑜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