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以为斗绣会暂停的当口,风雨却停了。
这场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没天亮就放了晴,第二天一大早,因为没收到秦太监暂停的指令,广绣行的人赶忙去打理赛场,将倒下的两座高台扶好,将摇晃的地方钉牢,等到辰时过半,一切已经就绪,便去望海楼请示,秦德威传下意思:巳时二刻开始,斗绣继续。
幸好诸庄都住在左近,听到指令马上都赶了来,上城墙的上城墙,上高台的上高台,巳时一刻已经全部就绪。秦德威倒也守时,巳时二刻未交便出现在城墙上,挥了挥手,梁太元朝儿子示意,梁晋便唱;“广潮斗绣第三关,第三场,点香,启鼓!”
因昨夜大雨之故,这时观众还有些寥落,大部分是各绣庄绣行的人,经过昨日一战,众人对马吊斗绣已经明白了许多,观众固然不需要再行普及说明,诸庄不管是打牌的还是刺绣的也明显变得老到,这一老到,能够互相配合的闲家优势就越发明显了。
凰浦那边没有改变策略,仍然是先绣“尊九索”——众人看到这一点,不免各自叹息,早知若凰浦不能出奇便不能改变今日之败,但现在仍然绣索子,显然还是没找到扭转之法。但就在观众们以为局面会成为昨天下午的重复时,变化发生了。
只不过挑起变化的却不是凰浦,而是茂源。
“尊九索!茂源也在绣尊九索!”
“她们……她们这是要做什么!”
因为不轮庄、不抽牌,所以第一轮固定了是由凰浦来发牌,凰浦已在绣尊九索,茂源就算也能绣出来,到时候也是废牌!但偏偏梁惠师、陈子艳都面无表情,就是绣起了尊九索。
渐渐的,众人就品出了味道来!
若是绣不同绣时,两家快慢有些品不出来,这时绣起了同一幅绣,两家进度的快慢那就一目了然。
“哎哟!茂源的针好像更快呢!”
“这不废话吗?这边有三位宗师呢,她们那边有两位。”
“可听说那位高眉娘是大宗师。”
“什么大宗师,谁封的?”
梁惠师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一丝一线快捷五伦,只针光闪动、手若残影,“尊九索”已经渐渐成型。
黄谋和莫庄主对视一眼,各自将所绣进行调整,他们两家一个绣七十万,一个绣六万,这是十字门和万字门——因为根据秦德威的新规定,凰浦下一轮不能打索子,所以只要三家提前占定十、万、文三门中无法在一炷香内绣完的牌面,那第二轮凰浦就无法上桌。
这支快香烧得很快,没多会就接近尾声,眼看铜锣未响,茂源竟然抢在凰浦之前,先一步将尊九索给绣成了!
虽然如此,但恪于规矩,这一轮仍是凰浦首发,林叔夜将尊九索打出去后,茂源的尊九索就成了废牌。不过周围的人已经议论纷纷,都道:“看来茂源的底子,终究比凰浦更厚,这绣同一张牌,一下子就比出来了。”
隔着柱栏,高眉娘望了过来,梁惠师也侧视过去,两个人眼神一触,竟然便都知道了彼此的心意,高眉娘便知梁惠师意在挑战。
她头微微一低,对林小云说了一句话,林小云微微一惊:“这?来得及么?”
高眉娘道:“试试吧。”
梁惠师听不到她们的言语,但看到她们的神情动作与昨日有所变化,便冷笑道:“她们应战了!”
陈子艳哼了一声。
李源师问:“那?”
“按早上说好的行事!”
原来今天上午,梁惠师忽然提出要改变次序,李源师颇为惊讶,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不料陈子艳却也傲然应承,最后连陈老夫人也答应了,不过她只准许她们任性两轮。
执牌人打完了第一轮牌,南风位凰浦的“尊九索”上桌,其他三家全部丢空白绣地灭牌。
第二炷香点起,鼓声再响,十二位绣娘中的六位期间并未停下,康祥三宗师的七十万已经绣了一大半,这一轮只要保持普通进度就能顺利完成了,泰奇那边一宗二傅的六万也绣了一半有多。
反而是凰浦、茂源这边,在执牌人打牌时竟然未动,高眉娘与梁惠师都是侧坐,微微侧首刚好能看见对方,陈子艳见高眉娘只是看着梁惠师,一眼也没看自己,心头不禁大恼!
为何如此!为何如此!自己就算比不上高、沈,难道连梁也比不上不成?
就在这时,高眉娘道:“开始吧。”
陈子艳抢着冷冷道:“启针!”她纡尊降贵来参加这场斗绣,可断不能容忍自己变成配角!
双方针闪线飞,不久观众便从理路之中,看出了双方要绣的都是文钱门。
“哟哟,这是要对上了。”
“不过有什么用,就算都绣出了一钱,茂源也是下家,还是得当废牌。”
“也是,这一轮又要白送凰浦一张牌上桌。”
“哎哟,你们看,凰浦绣的,可不像一钱啊!”
昨天看了二十轮斗绣,早把规矩、牌花都看明白了,这时不止那几个精研了几天马吊绣的探子,很多观众都已能从各种端倪中分辨出来后续的牌面,虽然暂时还看不清最后会形成什么牌,但显然不是“太极”图样的一文钱。
“哎哟,你们看康祥那边!绣的似乎也不是一文!”
“这,她们这是要干嘛?”
六个绣师针速飞快,在众人议论声中图案渐渐成型!
“哎哟,这是这是……一枝花!凰浦这边绣的是一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