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州石桥,位于庆源府赵州城南,座跨洨水,由隋朝匠师李春建造,年代久远、跨度极大的单孔坦弧敞肩石拱桥。
河北之地,天寒地冻,浅浅的季节性河流洨水河也早已结冰封冻。冻僵的尸体横七竖八,冰面上、河岸周边随处可见,使得裸露的河床显的更是丑陋无比。
顺着赵州石桥向南,距离赵州城越近,尸体越来越多,即便是冬日,弥漫的硝烟和血肉的腥味也是呛鼻。洨水东岸,无数的宋军骑兵纵横来回,追杀四散奔逃的金人逃兵。尤其是金人骑兵,一旦被发现,便会穷追不舍,赶尽杀绝,至死方休。
地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被俘的金人俘虏和马匹,兵器铠甲、战旗仪仗到处都是。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的厮杀终于安静了下来。军士们开始打扫战场,统计伤亡,搭锅造饭。
“岳都统,共擒获金人将领数十人,俘数上千人,战马三千多匹,银两制钱两万多贯,衣甲器仗无计其数。金兵尸体填满河谷,死者三千多人。赵州城的危难已解。”
岳飞点点头,对面露喜色的陈广等人道:“我军伤亡如何?”
陈广面露尴尬之色,低声道:“弟兄们伤亡在五千人以上,主要是番子骑兵的冲击实在厉害……”
“早给你说过要多用火器,你却非要逞匹夫之勇!”
岳飞打断了陈广的话,呵斥道:“要不是忠义军军纪森严,也幸亏了牛通和赵元龙带着掷弹兵上去,否则今日一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这事若是让王相公知道了,哼!”
陈广、王贵都是面色涨红,垂下头来。
岳飞看了一眼二人,冷冷道:“不要不服气。和人家董先、牛通几人相比,你们在对敌作战的经验上,确实差了一截。战场之上,贵在临阵和经验,以后要慎重行事!”
“岳都统,这些俘虏该如何处置? 大军下一步却该如何?”
牛通和董先二人下了马,走过来,牛通看了看王贵几人,眼神中的轻蔑之色一闪而过。
拿步卒和女真骑兵抗衡,是谁给了他们权力,分明是瞎乱指挥!
要不是看这几人身先士卒、不惧生死,他定会大声呵斥。
“牛通,你这厮为何瞧不起人! 弟兄们和金人骑兵硬抗,也是担心震天雷消耗快,不够用。你这厮如此轻视我等,有些说不过去吧!”
王贵受不了牛通的脸色,忍不住站出来说道。
“震天雷消耗大。我看你们是拿兄弟们的性命不当回事!”
董先冷冷道:“兄弟们一个个训练了这么久,耗费了我们多少心血,就这样一个照面就没了,这不是草菅人命是什么?”
“你!”
王贵和陈广一起站起身来,一手指着牛通和董先,一手搭在刀把上,眼睛里要冒出火来。
“想动刀子,看看谁怕谁!”
牛通和董先也是勃然大怒,就要拔刀相向。
“够了!”
岳飞沉下脸来,沉声道:“都是自己兄弟,难道非要弄个你死我活! 有什么事,到时候去王相公面前诉说。此战过后,大军还要北上继续抗金,谁若是意气用事,休怪本官军法无情!”
众人这才各自垂下胳膊,各自分开。
徐庆看气氛尴尬,赶紧上前一步,轻声道:“都统,这些俘虏如何处置,还请你拿个主意。”
岳飞看着冰天雪地里瑟瑟发抖、面露惶恐之色的金兵们,沉声道:“发些散钱,遣返还乡,令其不得作恶!”
董先一愣,摇头道:“岳都统,这些人虽都是我汉人,然诛首恶,释余众,这是相公一直以来的军规。若是全是放逐,包括那些罪行累累、无恶不作的“汉奸”,怎么能对得起千千万万死在他们手上的无辜百姓!”
岳飞脸上一红,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道:“就依董将军的意思,不宜株连过多!”
“属下谨遵军令!”
董先抱拳离开,陈广低声道:“都统,董先不尊军令,公然顶撞上官,还不是仗着他们几人是王松的旧部。都统何不杀鸡骇猴,趁机夺其军权,也好控制河北忠义军,以立帅威! 不然,这河北忠义军,几万大军,永远都是王松的部下! ”
“忠义军不是王相公的,我也不想立什么军威!”
岳飞看了眼陈广,冷声道:“忠义军是朝廷的大军,王相公代其掌管而已。”
他看着自己的几个乡人,大声道:“诸位兄弟,把心思用在打仗上,这样也会少死一些兄弟! ”
他站起身来,看着西面的发现,嘴里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王相公那里战况如何? ”
赵州城西门大开,一众宋人军士鱼贯而出,不少百姓夹杂其中。百姓衣衫褴褛,灰头土面。军士们战衣上、兵刃上都是血迹斑斑,许多人相互搀扶,看样子是伤兵满营,在城中也是苦苦支撑。
忠义军士卒也是肃然起敬。毕竟,这河北之地,能够坚守城池,保护百姓的官军实在不多。
一群卫士拥着一个高大威猛的中年将领打马过来。到了跟前,众人一起下马,中年汉子抱拳道:“在下韩世忠,是真定府的统制官,后来被逼入了赵州城中。多谢兄弟们前来营救。请问兄弟高姓大名,是那一支官军?”
“原来是韩统制!”
岳飞上前道:“将军在河北一带抗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威名远播。兄弟佩服之至!”
韩世忠哈哈大笑,言语中不胜欢喜。他自幼便是凶强侠暴,桀骜不驯,爱听好话,忠言逆耳。岳飞这话一出,正好击中了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