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不去死,就来不及了。
她在深沉的水中抬头,看向镜子对面。在对面人的眼眸深处,她听到了一阵微小的,求助的呐喊。
我不想死。
镜子里的人的双眼把她带出了深水,她合上剪刀,盯着镜子里的林唯一。
还不是时候。
她准备让剪刀回归原位,一阵虚弱的颤抖却传遍全身,她的手刚碰上卫生间的门把,异物上涌的感觉便令她迅速转身,趴在马桶旁呕吐起来。
她吐得厉害,几乎喘不过气,胃一直在翻涌,喉咙像是砂纸般粗糙,当她抽纸擦嘴的时候注意到异常。纸上有红色的东西,但那不是液体,反倒像糨糊一样粘稠。
有什么地方不对。林唯一把纸团起来,她看了眼马桶里的东西,粘稠的玫红色中,夹杂着大量的深色颗粒物。她晚饭可没吃这个。
镜子里的她口鼻处残留着同样的泛紫的玫红,好在不难擦干净。
所有纸团都被扔进马桶,放下盖子冲水,冲了两三遍才停下。混乱的思绪在她脑内游走,这几日的异常遍历眼前,而最大的异常还并非那些异物。林唯一抬起自己撕得流血的指尖看了片刻,轻轻按压伤处,没有感觉。
一向怕痛的她咬咬牙,转开脑袋,把手臂对准洗手台边缘锤了下去。
她都准备好哀嚎了,但即刻发觉一点也不痛,便悄悄睁开眼睛,胳膊都撞得变色了。她揉着受伤的那部分,突然想起自己可以用掐来确认,立刻后悔不已。她在另一条胳膊上掐了下,有触觉,却没有痛觉。
真是匪夷所思。她趴在镜子前面掰开眼皮看了看眼球下方,几乎没有血丝,也没有黄色斑点。除了这几天一直在做关禁闭的噩梦外她休息的都不错。
眼睛没有发现异常,瞳孔也没有放大。
我没嗑药吧?她仔细回忆起这几天的饮食,全都是厨艺机做的,食材也都是老店家送货。她大声背诵了一下伊哈尔史诗的第五篇章,朝圣者们在暴风雪过后面见圣山的部分。
记忆很清楚,也没有出现幻觉,卫生间里没有多出或者少掉什么物件。
幸河区今年到处在宣传不要尝试年轻人里流行的“扫星星”,可她这种不常出门的潜在犯在这里认识的人屈指可数,也没有机会接触到什么可疑药物。
维安局的人比毒贩还想看到她走歪路,他们想得美。
最匪夷所思的答案也被成功排除,她关上洗手台的下水出口,把嘴里残留的东西都漱出来观察。玫红色的物质在水里仿佛颜料晕染开,透出暗沉的杂色,那些颗粒物则大小不一,颜色也存在细微差异,有的性质坚硬,有的一捏就粉碎,聚合起来令她联想到海边的灰色沙子。
她让这些东西悉数冲回归下水道,用清洁剂擦遍台面,再检查了一次马桶,洗手结束。
林唯一回到了沙发专属座位,把信标声音开大,假装自己在看——即使家里并没有天眼摄像头。
她用舌头在嘴里搜寻,牙齿没有缺损,咽喉可以排除,如果这些东西是从肠胃里出来的,她又不是超人,就算不痛也应该死掉或者晕厥。
变异了?林唯一站起来伸展了几下,跑跑跳跳,还是虚得不行。
她不打算在信标上搜索这种东西,会被网络监察注意到的。只能靠她自身的学识去寻找答案。梦里被关禁闭已经够惨了,现实里绝对不能发生这种事。
保险起见,她关灯回去房间,抽出书架底下藏着的遗书扫扫灰。拿橡皮擦掉几个关键词,又用铅笔把死因那部分改成“疾病缠身”,最后再原封不动塞回去就当完成。
假设自己真的暴毙,之后的逻辑链也已经布置完毕,不用担心留下什么未解之谜。这种布置好结局的感觉让林唯一安心下来,平静到几乎称得上安逸。
她没心思再看无聊的节目,探寻真相这种事还是留给科技发达的梦里好了,陨石知识渊博。
抱着这个想法,她成功失眠了,并且失眠到了后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