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族一行依然穿梭在茫茫沙海中，向着墟山行进。
貌似今天是个无风之日，火山灰也收拢了阵线，天空却始终是诡异的暗红色。
“于叔，你说的见过，是指壁画还是？”
于承志成功勾起了潇肃的好奇心，他索性与之并列而行，二人的步子也慢了下来。
“当然不是。我在现实中见过它。”
“这么说于叔你去过白人的平原？”
“没有。”于承志接着说：“那时候，白人还没把它据为己有。”
潇肃懂了，于承志是在世界还没变成这样之前见过托卡马克。
少年好奇，但更在乎的是那个叫托卡马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用的。
“于叔，托卡马克，能用来做什么？”
于承志想了想，反问潇肃：
“家里的灯，靠什么来点亮？”
“电池啊。”
“为什么电池能把灯点亮呢？”于承志接着问道。
“因为电，父亲跟我解释过，是电力。”
这是父亲教授过的知识，他知道电池是储存电力的载体，而电才是点亮灯泡的那股力量。
潇肃停下了脚步，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那…电池里的电是哪来的呢？…”
于承志略显欣慰，笑笑说：
“悟性比于飞要高。”
说完他便自顾自继续迈开步子。潇肃赶紧跟上，接着追问：
“于叔，就是壁画上那个叫托卡马克的东西让电池里有了那股能量，我猜的对吗？！”
于承志看着少年着急的样子，不紧不慢的说道：
“嗯，你猜的没错。不过它可不止能点灯泡这么点能耐噢。”
“那它还能干些啥？”
“它能……”
于承志正欲开口，却看见走在前面的陈玄策正转过头来盯着自己。
“你俩聊啥呢潇肃哥？”
于飞也停了下来，朝二人问道。
二人看了一眼彼此，都没有说话，赶紧快步跟上队伍。
于承志能读懂陈玄策的眼神。
他之所以对儿子多有保留，就是希望少年永远待在暗族这一亩三分地上，跟他一样为糊口而活。
那是最绝望的，但也是最安全的。
你可以说这样的父亲是自私的，但也只有这样，少年才能最有可能在这残酷的世界安全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便是陈玄策对儿子最大的期盼。知道的越多，便越想知道更多，付出的代价也会更多。
于承志则跟陈玄策截然相反。他非常愿意把他知道的一切告诉于飞，尽管于飞多半都听的半懂不懂。
最重要的，他不想，也不愿于飞再像他这样苟且度日，他渴望少年们能换个活法。
“它不止能点亮你的小家，它能点亮全世界，改变全世界。”于承志贴着潇肃的耳边轻声说道。
潇肃并没有显得特别惊讶。或者说，和于承志的对话证实了他的猜想。
白人控制世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控制了那个叫托卡马克的东西，果然如此。
但有一点他错了，先前他以为那东西应该是某种毁天灭地的武器。
现在他知道了，那是个能源装置，所以他们能有用不完的电池，吃不完的能量块，还有那硕大的飞行器和士兵手中的电脉冲枪。
少年释然了不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样，一切都说的通了，父亲看着壁画时激动又悲伤的神情，祖爷爷的话，全都解释通了。
“我父亲到底跟你说了啥呀？”
于飞看身后潇肃一通长吁短叹，不禁好奇的问道。
潇肃此时显得很轻松，搭着于飞的肩膀笑嘻嘻的说：
“怎么，还不许我和于叔有点儿小秘密？”
“行行行，毕竟我只是他亲儿子而已，你才是他的好侄儿。”
“你个小子阴阳怪气有一套啊！”
两兄弟打打闹闹，好不欢脱。
“好好赶路！”陈玄策转过身来，对着潇肃呵斥道。
父亲好像对自己和于叔聊天这事有些不悦？潇肃这样想着，又回头看了看于承志，二人对视了半秒，便各自赶路了。
“快到了。”
一行人在沙海中行进了快两个小时，此刻离目的地仅一步之遥了。
这个方向的墟山，体量要比火山后的那一座大得多。
白人在此倾倒了数十年的垃圾，暗族也在此打拼了数十年。
脚下这条连结墟山与居所的黄沙道路，承载着族人不计其数的汗水、泪水，甚至还有血。
潇肃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水和食物都急需补充，今天他必须擦亮眼睛，好好找东西换回些补给品。
“废品回收”有一套成熟的运作逻辑，白人将垃圾倾倒在墟山，暗族则负责从垃圾堆中找出可回收物换取食物、水和电池，偶尔也能换取一些外伤用药之类的东西。
除了暗族和硕鼠族，鲜有其他种族光临墟山。
为了方便管理，白人在两族人的左耳后植入了一块芯片，他们将其称之为“铭文”。
铭文相当于身份证明，里面详细刻录了每个人的种族、名字、年龄以及家庭成员等信息，同时也包含定位功能。
叛乱或者不听话这样的“不良行为”，白人都会将其刻录进铭文。
他们可以借此让你得不到食物，得不到水，如果他们不嫌麻烦，也可以随时找到你。
所以纵使是斑蝥这样的“绿林好汉”，在白人面前也不敢有一句废话。
这根本不是孰强孰弱的问题，这是一种降维式打击。
潇肃和于飞体内则还未被植入铭文。
其一，他们尚属少年，工作能力和经验都有所欠缺，简单来说就是还不够格。
其二，一个三口之家，妻子和孩子没有“经济来源”，那丈夫被迫只能玩命劳作养家糊口，这样白人便得到了一个百分百“忠诚又努力”的劳动力。
没有铭文意味着你不是“合格的劳动力”，你的劳动成果只能交由有铭文的人兑换补给，并且会被大打折扣。
这又是一个可以压榨的环节。想出这套系统的白人，绝对是懂资本主义的。
越过一座沙丘，众人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