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像潇肃有母亲悉心照料,身上的粗麻脏的变了色,脖子也结了一层泥垢。
好在少年的眼神清亮,瘦弱的身形搭配自然卷的头发和小雀斑,让他别有一番可爱。
正如他的死党潇肃评价他:是个让人怎么也讨厌不起来的家伙。
西斜的阳光完全告别深坑,已经慢慢有人家熄了灯。
这里没有快活的娱乐,没有精彩的表演,只有活着这一件事。
电池是非常珍贵的东西,一节大约能供一盏灯使用一个月,耗尽后,要想得到新电池需要付出不小代价。
潇肃一家也正收拾着桌子准备休息,此时少年正坐在床边,脱掉用粗麻缝制的鞋子,那更像是一双凉鞋。
正打算翻身上床,母亲探头进来叫住他说:“来,洗把脸。”
听到这话,潇肃立马从床上弹起身子跑向母亲。
上一次洗脸,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在这里,水实在太过珍贵,有些族人甚至一辈子只洗一次脸-在死去的时候。
潇肃则不同,素芸要求他隔一定时间要洗一次,她说少年要保持必要的“体面”。
洗脸的毛巾有别于身上穿的粗麻,它质地明显要细一些,但也有几处因为老化露出了内里的纤维。
潇肃显得兴奋又期待。他拿起毛巾,端坐在桌子前,仿佛一个虔诚的信徒等待仪式的开始,脑海中回忆着水的触感。
“够了母亲!”
潇肃急切的将毛巾放入盆内,水正好能将毛巾完全浸润,不多不少。老旧的毛巾已吸附不了太多的水分,他轻轻拧了一把,便将其蒙到脸上。
沁人心脾的凉意从脸庞传便全身,仿佛脸上的每一处破损都得到了修复,每一个毛孔都吸收了营养。潇肃静静的感受着,久久不愿将毛巾取下。
“母亲,这些水我能留着明天再洗一次吗?”
母亲温柔的回答:“好。”
将毛巾拧干挂好,盆底已经攒了浅浅一层沙子。看着略显混浊的洗脸水,潇肃拿起手边一块粗麻将盆子盖好,心满意足的去门口关灯。
放眼望去,坑内仅剩百米开外的一户灯还亮着。那是于飞家的方向。
潇肃知道那小子今晚可有的把玩了,心里难免有些羡慕嫉妒恨,那个从未见过的“工具”羊角锤在潇肃脑子里萦绕。
父母已经先行睡下,潇肃关上门,摸黑来到床沿。一坐上去,凹凸不平的床板便咿呀作响起来。盖上纤薄的粗布,头枕着一个形状混乱的“枕头”,他闭上眼睛。
好奇心却还没打算休息。他想象着于飞此刻正如何把玩着那个物件,越想越是挠肝抓心,就连眼睛也被吵醒。对少年来说,这注定是个难免的夜。
一丝混浊的微光出现在坑顶,坑底的暗族已经有许多户灯火亮起。昨日带回各种新奇玩意的消息已传遍,更多的族人想去“寻宝”。
陈玄策不会冒着随时可能火山喷发的危险赶那么远的路。而那个十四岁的少年,他的儿子潇肃早已按耐不住躁动的心。
好不容易熬过失眠的夜,他猫手猫脚偷偷起床,抓着衣服朝矮门走去。
穿过客厅,他看着桌子上的陶盆愣了愣神,水的滋润,在这朦胧干燥的清晨充满诱惑力。算了吧,忍住,免得惊动父母。
蹑手蹑脚的推门出去,潇肃在门外整理着行装。戴好护目镜,裹好头巾,将破旧的麻袋塞进腰间绑绳。
他有些渴。平日里,他们会喝一杯水,吃上一点昨晚剩下的能量块再出门。
可是今天不同,背着父母单独行动,他只能偷偷往嘴里塞点食物便草草出发,去往那座全新的墟山。
好奇心是驱动人类进步的一大因素,现在也正驱使着少年把危险都抛却脑后,一心奔向未知。
穿过广场,潇肃径直奔向于飞家所在的方向。
果然,那父子俩也是早早起床,此时已收拾好行装往崖壁走去。
潇肃慢下脚步,刻意保持着距离,若是让于叔叔发现自己,此行也有泡汤的可能。
越往外走,族人也越聚越多,被好奇心驱使的可远远不止潇肃一个人。
大家交头接耳的低声说话,免得惊醒睡梦中的人。
趁着人多眼杂,潇肃踱步走到于飞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于飞回头,潇肃摘下头巾一角。
“潇…!”
正要开口,于飞便被潇肃一把捂住嘴。
“别咋呼!往前走。”
于飞心领神会,俩人放慢脚步,刻意拉开了与于飞父亲的距离。
“你怎么来了?陈叔叔不是说不去新的墟山嘛?”故意走在边缘的于飞与潇肃并排前行,小声的问道。
“父亲没来,就我一个。”
听了这话的于飞一副看傻子的眼神问道:
“你疯了吧?不怕肉疼啊?再说你又没铭文,怎么换东西啊?”
潇肃眼神坚定,果断的回答:
“我没打算换东西,我就是想去看看。”
于飞无语,没有再就此发表意见。只是一边走一边碎碎念道:
“完了完了,你怕是到了父亲说的叛逆期了。要开始满脸爆痘了……”
天已经亮了,只是被火山灰遮盖了本来面貌,依然显得朦胧。
比他们还早的族人已经攀到了半途,崖壁上稀稀落落挂着许多人。
潇肃看了一眼头顶灰蒙的天空,“羊角锤”,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他思索着,也犹豫着。
一旁的于飞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对他说:
“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少年顿了一顿,随后径直向阶梯走去,说道: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