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陆续回到家中,此时的坑内灯火通明,俨然一个小小的城市。
陈潇肃席地而坐,倚在小方桌前。母亲从柜子里拿出三个陶制杯子,倒满三杯水,并把桌上那三块油纸包着、砖块一般的东西分给父子俩。
打开油纸,里面包裹着的,是一块肥皂一般的黑褐色固体。他们把这手掌大小的东西叫做能量块,这是族人的唯一食物,但具体的成分不得而知。
一杯水,一份能量块,这就是陈潇肃的晚餐。
陈潇肃一家所在的族群自称为暗族。他们居住在这黑暗的深坑底,平时也喜欢用黑色的粗布将自己包裹,这个名字十分贴切。
十一个人类最后的部族在此各居一片,各自有着独特的生存模式。东边的山地因为地壳运动导致火山活动频发,而在西边则有一片还未被黄沙吞没的、人类世界最后的平原。
稀薄的臭氧层无法再庇护大地,导致这些不得不暴露在太阳底下的人们皮肤都会慢慢爬满痣斑,脱皮掉屑,视力也受到影响。长期的营养不良也导致他们身材大多矮小,脸色则黝黑或蜡黄。
而平原上的统治者,则生活在由特殊材料覆盖的“大棚里”。它能阻挡有害射线的穿透,又有特殊的“呼吸孔”过滤有害气体,使得棚内保持着宜居状态。
再强的狂风也无法撼动它,再细的沙尘也无法穿透它。住在里面的人,自称为“高贵的白人”。
潇肃大口的吞咽着能量块,十四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母亲见状,将自己的能量块掰下一半,递到了潇肃面前。
“母亲,我够吃了,您不用匀给我。”说着顺势将面前的半块食物推回母亲手边。
素芸将食物一把塞进潇肃的嘴,略带宠溺的训斥道:“少废话,快吃!”
夫妇俩和其他族人一样,清瘦且黝黑,脖子上已长了不少黑痣。四十出头的年纪,却已显得相当苍老。物资的匮乏让生活艰难竭蹶,挨饿的时候不在少数。
尽管如此,素芸仍努力让“小房子”保持整洁清爽。在母亲操持下,父子俩虽身披粗麻却并不肮脏。
母亲长期额外“投喂”的那半块能量块,让潇肃发育良好,身高明显高于大部分族人。
小他一岁的于飞则没有长的这么好,潇肃已经整整高出他一个头了。这其中或许也有基因的缘故,素芸的身材纤瘦但高挑。
不仅如此,潇肃的身材也意外的匀称,在十岁时便凭一己之力爬上崖壁,跟着父亲去墟山闯荡。
他的肤色虽然黝黑,却还没有长痣斑,视力在护目镜的保护下也尚未有退化的痕迹。
高耸的鼻梁让脸庞显得立体,匀称的五官外加修长的睫毛,可算得是个英俊少年。
“父亲,明天我们也会去新的墟山吧?”
潇肃一边大口吞咽,一边满脸期待的问道。
“还不行。火山还有再喷发的可能。”
“怎么会,您今天不是说它快要停了嘛?而且于飞他们今天不是也去了,都好好的回来了呀…”
陈玄策听后一脸严肃,放下手中的水杯回答道:
“小子,你要记住,这世界的残酷远超想象,千万别以为你对它已足够了解。否则有你好果子吃的。”
听完父亲的话,潇肃没有将心中的不屑和不悦表现在脸上,只是继续闷头吃能量块。
他的冒险精神已经太多次被同样的话阻挠。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充满了对世界的好奇,也自带反叛精神。
“问你记住了吗?”陈玄策加大了音量问道。
潇肃乖乖的回答道:“记住了。”
气氛有些沉闷。三人正自顾自闷头吃着,突然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脑袋瓜从门缝里探出。
“潇肃哥哥!”
一个身披轻薄黑袍,长发及腰的小女孩飞奔着扑向潇肃。
“梓芽妹妹来啦~”
潇肃一把接住扎进他怀里的姑娘抱在腿上。这个明眸皓齿的小女孩名叫林梓芽,今年六岁,是暗族目前唯一一个未成年女子。
环境的恶化大大影响了人类的生育能力,能正常长大的每一个孩子,都是族群最珍贵的宝贝。梓芽便是如今族人的掌上明珠。
她肤如凝脂,未曾受到分毫太阳毒辣的伤害。乌黑秀丽的及腰长发恰如其分,短一寸太短,长一分则太长。
鹅蛋脸,玲珑鼻,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黑袍加身,别具一格,宛若这黑暗世界里的一颗钻石。
六岁的她还没有见过坑顶的世界,她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在潇肃、于飞回到家后缠着哥哥们给她讲外面世界发生的事。
“潇肃哥哥,今天外面的风是不是特别大呀?祖爷爷说的火山还在轰隆轰隆的生气嘛?听说于飞哥哥捡到了从未见过之物是真的吗?潇肃哥哥……”
面对梓芽一连串的问题,少年宠爱的笑了笑,颇有些兄长风范。他点着女娃的鼻尖说道:
“梓芽妹妹你快快长大,长大了哥就带你亲自出去看看好不好?”
女娃瞬时欢快起来,一把搂住潇肃的脖子大喊:
“真的吗?!那梓芽要长到多大才能和潇肃哥哥一起去外面的世界呀?”
玄策夫妻二人也跟着笑了,少年稍加思索回答道:
“等梓芽能自己爬上崖顶的时候,就是哥哥带梓芽去外面世界的时候。”
女娃听后不高兴了,嘟起小嘴说道:
“可是梓芽还太小太小呀,什么时候才能爬的上去呀?”
潇肃看着苦恼的女娃安慰道:
“只要梓芽好好吃饭多多喝水,长到你于飞哥哥那么高,到那时候一定爬的上去滴!”
“好耶好耶~!梓芽这就回去吃饭!”
女娃手舞足蹈的从哥哥身上蹦下,一边挥手一边朝门外跑去。
于飞此时正和父亲鼓捣着今天从墟山带回来的东西。家里略显凌乱,一些类似二极管、内存条的物件胡乱堆放在方桌上,墙角还有另一张稍大的桌子,布条、麻袋七零八落的躺在上面。
短一条腿的凳子让坐在上面的于飞前摇后晃。
“父亲,这些东西能换多少能量块?”
父亲回了他一个严肃的眼神,继续鼓捣着手里工具,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这些东西拿多少能量块也不换。你小子就知道能量块,能不能有点格局?!”
于飞憋住到了嘴边的为什么。他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离世,父亲也因此变得有些怪异和孤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