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予对这些并不感冒,去年也是随意跟着邱斯报了相同社团,结果一参加活动就被围观,不胜其烦。
学生教师都聚集在操场,教学楼内反而空荡荡,周时予直接走去高一所在的那栋教学楼。
四下无人,走廊内不见其他学生,只有午后橙色的光芒倾洒廊檐。
盛穗的班级就在不远处,只要再拐个弯向前就是。
周时予仍旧不知道,该如何将手里装着药的塑料袋送给女生。
“......哎呀你就收下吧,这些药加起来也没几个钱,再说了,我今天不是差点撞到你么,就当学哥给你赔罪道歉。”
带有几分熟悉憨傻气的男声在拐角另一边响起——是陈宇曦。
周时予脚步定住。
他站在背光的阴影里,眼前是拐角后的大片光影撒落;耳边只剩下呼吸和遥远的学生吆喝。
在仿佛漫无尽头的等待答复中,周时予沉默垂眸,漠视着塑料袋提手勒住的地方,正隐隐作痛着。
他换了种提法,将系带挂在手腕,抬手,让腕心承受手掌担负的重量。
“抱歉,我不能接受。”
温和却坚定女声响起,带着几分生涩拒绝了陈宇曦:“很感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收这些药。”
“可你手受伤了吧,我早上就看见你小臂上的瘀青——”
“那也是我自己弄的,不能怪在别人头上,”盛穗回答的语气十分诚恳,无疑也让她干脆的拒绝更伤人,
“真的很谢谢您的好意,但我真的没有理由收你的东西——而且学校规定过,禁止男女生关系过密。”
——到最后,她甚至用上了“您”这样的称呼。
又是几句对话后,脚步声渐行渐远,只剩下场内唯一的观众还没离席,正靠着墙思绪放空。
如果刚才贸然送药的人是他,盛穗也会同样义正严辞的拒绝吗;又或是,哪怕他坦白两人过去的交往,女生就会对他这位躲在阴暗角落的窥探者、另眼相看吗?
周时予不清楚答案。
塑料袋提手在手腕勒出痕迹,冷皮肤色爬上两条深浅不一的淡淡红痕;钝痛扩散,让周时予蓦地尝出几分发泄的快//感。
将细袋在手腕系紧,就这样半提半拎着,周时予直起身,没有选择走进盛穗走过的阳光长廊,而是转身原路折返,重新没入来时的阴暗中去。
社团招新毕竟是学校重点活动,周时予不可能不参与。
事实上,他的无故缺席早就在活动一开始就引起不少人关注,见周时予人从教学楼出来,不少摆摊和发宣传单的学生会干事都放下手里的活,热切地招手和他打招呼。
很快,满场发传单的邱斯也发现周时予,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上来就劈头盖脸地问:
“兄弟你人去哪了,会长可找你好久了,抓着我就问你人在哪。”
说着他目光下移,看清周时予手腕系挂的塑料袋,瞪大眼睛:“你买这么多药干嘛,身体哪里不舒服?”
“没有。”
邱斯简直是十万个为什么;周时予自顾跳过旁枝末节的问题,询问:“会长有什么事。”
社团招新主要由活动部和宣传部负责,周时予平时更多负责风纪部门,分属的工作几乎没有重合。
“还能因为什么事,拉你入他的社团,再用美色‘引诱’其他学生呗,我们的校、草、同、学。”
邱斯警惕地环顾四周,将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都当成对于他身边这个香饽饽的觊觎,咳咳两声清嗓子:“不过你放心,会长那边我都帮你拒绝掉了!”
周时予怎么会看不出这人心里小九九,斜斜瞥人一眼,果然就见邱斯狗腿子地递来宣传册,大力宣传:
“看看俺们农学部呗,学习之余还能亲近大自然、 播种下属于自己的爱心蔬菜;更重要的是,在当今这样高压的学习环境下、肉//身的锻炼反而能促进精神放松,说不定还有助眠的奇效——”
周时予耐心耗尽,冷冷打断:“说人话。”
邱斯立刻换了副嘴脸,耷拉着脸:“教学楼后有片废地,生物老师懒得自己折腾,就把这个烂摊子交给我了。”
估计是见他面露不耐,邱斯连忙一把拽住周时予胳膊:“哥,现在就只有你能救我了哥,一个半小时了,只有十个人收了宣传单、甚至没一个人填表——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哥!”
“......”
周时予见某人下一秒就要抱他大腿的架势,眉梢微抬:“出勤率什么要求。”
“活动时间是每周二和周四的最后一节课,出勤率没有要求,您能来就行!”
正如邱斯所料,原本无人问津、被发宣传单都恨不得绕着走的农学部,自从周时予在摊子的副位落座,来问询和填表的人陡然增多,半小时后,连预先备好的一百份宣传单都彻底告罄。
“......我就说吧,周时予这小子的脸就是最好的招牌,只要他人往这里一坐,根本不愁没人......”
邱斯正忙着和惊呆的学弟吹嘘,周时予自觉没必要再浪费时间,正要起身离开,就听不远处响起一道脆生生的女声:
“穗穗快来快来,这边好热闹啊,我们要不要也过去看看?“
周时予自然认得那个总和盛穗待在一处的女生——肖茗。
盛穗被牵着跟在肖茗身后,大约是在日照下晒了些时间,额前与鼻尖都泛起点点细汗,这时正好奇地打量树立在摊位外的立牌,认真阅读介绍。
周时予忽地出声:“......邱斯。”
“诶!怎么了我的哥?”邱斯闻声忙跑过来询问。
克制着在人群中用余光再看她身影的冲动,周时予背靠座椅,修长指尖轻点在桌面:“社团招新,有人数限制吗?”
“学校是没明文规定啦,但大多数社团为了方便管理,都会定一个安全数值,毕竟能拨的预算就那么点——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那就是说,农学部再招几个也是可以的。
“那招到队伍那两个人女生就停止吧,”周时予见盛穗还在摊位前徘徊不前、手里握着厚厚一沓宣传册,淡淡道,“你让人去通知一下。”
随后又将饭卡放在桌面,有条不紊地下达指令:“再叫一个人去确定加入社团的人数,按人头算,去小卖部给每人一瓶无糖饮料和一块巧克力慕斯蛋糕——再买一个手持风扇和一包冰凉贴;买完直接送去活动场地。”
“......”
邱斯傻楞几秒没反应过来,磕巴道:“哥,你这、你这是要搞慈善?”
周时予看着派去的男生走到盛穗和肖茗身边,抬眉反问:“怎么,不愿意?”
说着,他作势就要将饭卡收回。
”别啊我愿意、我肯定愿意啊!”
天降大饼的好事、傻子才不愿意,邱斯领命后立刻行动,离开前,没忘记还在犹豫的盛穗两人喊道:
“那边犹豫的两个女生! 再给你们说一声,我们这边有活菩萨自掏腰包请客,今天报名入社团的人都有饮料蛋糕吃、每人都发风扇和冰凉贴,后面还有好多人排队在等,你们过了这个村可没这店了啊!”
很快,周时予并不意外地收到了盛穗加入社团的申请单。
人心难测也好猜,饥饿营销不仅仅适用于营销,当犹豫不决的人在被要求立刻做出抉择时,发现本该属于她的东西,正在被许多人觊觎和抢夺,大多数情况下,害怕失去的冲动会高过理性。
十五分后,满员的农学部正式收摊,带领新团员一起去往教学楼废地旁的活动室。
邱斯是不拘小节的性格,作为部长也没得架子,把人领进来就叫大家随意坐,扬下巴叫人去发周时予买的饮料蛋糕、以及风扇和冰凉贴。
一时间,惊喜的感谢声响彻整座活动室——大部分先到的学生围坐在长圆桌,后到的就找个椅子随便坐。
“......咱们农学部,主打就是一个自由互助,感兴趣的同学可以自成小组、自选想培育的蔬果;实在不想来的呢,也不强制参加集体活动——填完手里这份调查表,各位本学期的任务就完成了。”
后背倚墙,周时予双臂抱胸站在一旁,面朝正喋喋不休的邱斯,目光却始终落在角落坐下的女生。
邱斯的确有几分演说才能,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捧腹大笑声中,周时予明显察觉,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不断消失。
直到邱斯讲起他去年浇粪施肥的故事时,所有人都被吸引注意力——
除了正埋头小口吃蛋糕的盛穗外。
怀里抱着各种小玩意,盛穗眼里只有那块巴掌大的巧克力慕斯;周时予猜她是打过胰岛素才来的这么晚,因为女生只轻眨几次双眼,就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装袋,似是怕塑料摩梭声会打断此刻的欢乐气氛。
这是周时予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观察盛穗吃饭。
哪怕咬的很小口,女生也会微微鼓起腮帮子,侧歪着头咬下柔软慕斯时,水红的薄唇总会沾染上奶油和巧克力。
这时,盛穗总会伸出点舌尖,低着头,快速将唇边的巧克力舔舐干净,同时两道细细的眉微弯,笑起来时,唇边漾起的酒窝惹眼。
周时予忽地感觉喉咙有些干热,被塑料袋勒出未褪的红痕,开始在手腕阵阵发痒,接连血脉直通心脏。
她......原来是这样吃蛋糕的。
真的好像一只小猫。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