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快如闪电,萧灭安在华山的深谷之中,竟已过了三年有余。三年多以来,他每日里心无旁骛,跟越冉又始终以礼相待。他怕越冉久居于此,不舍离开。便留书作别。等到出得华山,清风拂过,顿感心旷神怡,心道:“姊姊若不离开,待我找到叔叔和梅伯伯,看望了师父师叔,又报了杀父之仇后,便一定要来此处看望于她。
回过头去望了一眼,只见华山西峰如南天门的一棵柱子般高耸入云,林石嵯峨,兀自心有余悸,心道:“我萧灭安隔世为人,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转念又想:师父师叔几位老人家很是挂念与我,如今我已出得华山,应当先去看看她们才是。他言出必行,打听了云南绣球庄的所在,便即前往。
一路之上,萧灭安时常听到江湖中人谈论安史之乱之事。路上每逢江湖豪客。无不声称安禄山如何猖獗,竟肆无忌惮的进军长安。即将威胁到大唐的江山社稷。他心怀天下,不免常自郁郁。但随即想到自己这一身武艺。不为国家效力岂不白费,因此意志更坚,只是屡次听闻噩耗。也不免时常忧心如焚。这几日道旁草木突现枯黄,西风凛冽,便知道自己又已来到泉州的管辖地界。
萧灭安心道:自己三年前就曾在这里吃过苦头,差点连性命都丢了。若不是李姑娘相救,萧某恐怕早就成了一堆白骨。
想到李如碧,思绪又转:不知李姑娘现在何处?身体可好?三年多以来他练功之时,也时常想到李如碧。觉得她于自己的大恩大德却是非报不可。此刻来到泉州,情不自禁思潮起伏。不能自持。
这日中午时分,天气也渐渐转为炎热。萧灭安在城中走了许久,腹中早已饥肠辘辘。便胡乱寻了一家海味楼,上楼叫饭来食。
伙计陪笑道:”大爷请坐,这海味楼的菜肴滋味可好得紧啊,不知您可想尝尝?”
萧灭安叫伙计切了一盘熟牛肉,打了两壶烧酒,正自自斟自饮。忽觉饭馆之中聚集了不少当今世上的武林好手。正高谈阔论。
楼下第一张桌坐着一个体型高大的道人。身形虽高,但面如枯槁,宛似病入膏肓一般。面色铁青,眼皮低垂。一双眼睛半睁半闭,好像睡不醒觉。手里拿着酒杯,身上披着黑色的道袍。萧灭安心道:“这位前辈是谁?”又想到武林中人不乏有古怪相貌之人,当下也不以为异。
转眼看去。忍不住便要哑然失笑。但终于又强行忍住。原来那道人对面端坐着一个怪人。此人面色焦黄。身材极其矮小,站起身来似乎还不到五尺,蹲在椅子之上,满脸污秽。颧骨高高突起,一双手有如猴爪。肩头扛着一根熟铜金棍,少说也有七八十斤,实在不知这么矮小的一个怪人有何力气拿得动它。手臂甚长,尖嘴猴腮,形貌甚是猥琐。
萧灭安正觉好笑。忽听门口金风响动。有二人已经破门而入。其中一人厉声喝道:“你这猴精,还要往哪里走?”
萧灭安身子一颤,全身好像变得僵硬了。霎时间悲喜交集。恨不得扑上前去与那二人相认。
原来进来的两人,正是铁臂佛祖尚仁人和天池派的梅海从。他二人自与萧灭安分手以来。向泉州城外走去。当天晚间,果真遇到安禄山派来和蔡希德商议事宜的使者,尚仁人怒火上冲,纵身上前,将他一掌劈死。二人得手以后,回到泉州那家酒馆等候萧灭安,但直到日头落下,萧灭安还是没来。
但不久后便听说萧灭安已经得手,惊喜交集。喜的是安儿这孩子果然有骨气,真的杀了蔡希德。惊的是早已经和萧灭安说好无论成功与否,次日才此相会。可萧灭安迟迟不来。尚仁人和梅海从便四下里寻找,殊不知萧灭安身受重伤,昏迷已久,一直由邓九公和琴棋书画治伤,却哪里有萧灭安的影子?
梅海从心道:“蔡希德这老贼甚是狡猾,今日寿宴上防范甚严,安禄山又给他派了花外天等高手,安儿这孩子此刻不来,怕是凶多吉少。”
三年多以来,二人不断在周遭附近打听萧灭安的消息,却音空信渺。不见踪影。后来只道萧灭安死了,便渐渐放弃了接着寻找他的想法。
一天晚间,二人在泉州一家店房之中歇息,突然窗外沙沙几声,传来衣襟带风的声响。二人大惊,觉察出这是有人飞檐走壁。梅海从跳窗而出,尚仁人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不敢移动。开门向前方观望,见一条黑影顺着山路急冲而下,梅海从展开天池派绝顶轻功在后紧追。霎时间二人东一转,西一绕,便不见了踪影。尚仁人关上房门,心中盘算:此人轻功好高,连梅大侠都追他不上。”
可是梅海从这一去宛如石沉大海,良久不回。直到四更时分,仍不回转。尚仁人越来越惊,心道:“莫不是中了奸贼的计谋。慌乱之下,也推门出外。心急之下竟将包袱行李留在了屋内。
尚仁人展开轻功,向四下里到处搜寻。可别说梅海从,就连方才那黑影也宛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忽听梅海从的声音问道:“前面可是尚老侠客?”
尚仁人回头观看,却不是梅海从是谁?这下尚仁人呆坐当地,半晌作声不得。心中连连叫苦,只道:糟糕,糟糕!二人飞快回转店房,尚仁人如坠深谷。怔怔的站在当地。
原来梅海从追赶人影。可那人影轻功极其怪异,凭梅海从的功力却怎样也追赶不上。如此兜兜转转,耽误了良久。梅海从起初认为这黑影必然是一个行走江湖,考偷盗摸取为生的江洋飞贼,可后来这黑影竟不逃走,却是有意戏弄。虽在前方急奔,但始终不离泉州城外的这片密林。梅海从方知中计。
可尚仁人怎能知道其中原委,他在屋中坐卧不宁。担心梅海从的安危,便起身寻找,匆忙之间,竟百密一疏,将随身包裹留在了屋内。恰好碰到梅海从无果而回,二人回到店房之中一看,不禁呆了。原来包袱和行李已经不翼而飞。
尚仁人惊怒之下,力捶桌子。大声喝道:“糟了!我们还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原来尚仁人的包囊之中藏有极其重要的物事,正是他铁掌帮的通行令牌和铁砂掌的拳谱。这两件东西是归历代铁掌帮帮主所有。帮主传位之时,需将这两件东西亲手交到新帮主手上。作为铁掌帮历代帮主的信物,如今却落入别人手里,尚仁人如何不惊?
梅海从道:“尚老侠客,你也不必着急,我们现在就动身,寻那两件东西回来。”话音甫落,窗外忽然有人长声冷笑。这笑声有如破钹相击。什是刺耳。尚仁人喝道:“是什么人,为何不现身相见?”那人又是乾笑数声。早已去得远了。
梅海从和尚仁人对望一眼,心道:这次可不能让他跑了!“嗖嗖”两声跳出窗外,见前面十余丈处,隐隐可见那条黑影在密林之中晃动身形。二人如何肯放,这令牌和拳谱定是此人偷了去,便紧追不舍。一前两后,不知不觉间又进入了那片密林。突然之间,二人陡然停住,只吓得心中砰砰而跳。
他二人阅历极其丰富,又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此时突然见到这个怪人,却也难免心惊肉跳。原来此人身高不满五尺,尖嘴猴腮,手可过膝。手里拿着一根熟铜金棍。眼睛在黑暗中冒着绿光,模样极其可怖。那人怪笑连连,却一语不发。
梅海从心神稍定,抱拳冷笑道:“不知阁下是谁,是否拿了我等的包袱行李?还请见告!”那怪客道:“梅海从,你这个老魔头也来啦!哈哈哈哈。甚好甚好!”梅海从道:“那包袱之中有很重要的东西,如果朋友拿了。还请完璧归赵,还给在下!”那人道:“尚仁人,你身为大侠,心思向来缜密,怎地如此重要的东西竟不随身携带,有趣啊有趣!”
尚仁人道:“阁下可否留下万儿来?”
那怪客狂笑道:“猴神许长河!”
此言一出,梅海从和尚仁人尽皆大惊,各人心里都道:“糟糕,怎么是他?”
梅海从冷笑道:”不知猴神为何偷了尚老侠客的东西,还请明示!“许长河冷冷地道:”受人之托!”梅海从又问道:“不知您是受了谁的托付?”
许长河干笑道:“无可奉告!”尚仁人早已经压不住火气,纵身上前,挥掌直劈。许长河向左闪避。尚仁人使一招回星点斗,掌风之中夹杂着风雷之威。许长河不敢怠慢。凝神接掌。许长河双拳攥紧,连连进攻,纵上跃下,快似猿猴。尚仁人单掌前劈。不料许长河身体猛然前扑,竟似不要性命一般。忽然在半空中连翻两个筋斗。左足倏地蹬出。
尚仁人见他忽发怪招。点向他臂弯曲池穴。哪知许长河竟不抽身。身体平平飞出。自尚仁人头顶掠过。尚仁人回过身来,忽见他表情怪异,挤眉弄眼。身体前伏。双臂点向尚仁人天突,兼泉二穴。这两只手分别点向两处穴道。乃是极其厉害的打穴手法。
尚仁人回身护体,左足蹬向许长河天灵盖。许长河趴伏在地。手心使力,以足代臂,堪堪顶到尚仁人左足之时,忽地怪哮一声,以头拄地。招数怪异以极。尚仁人目瞪口呆,自己生平从未见过这等奇怪武功。但见许长河有如鬼魅,就好像施法邪术一般,真如猿猴相似。
尚仁人和许长河又拆了四十几招。许长河忽然连连狂笑。飞身而去。尚仁人哪肯舍弃。和梅海从在后紧紧跟随。不敢稍有停留。
梅海从追了片刻,已看出许长河轻功远在自己二人之上,这般追下去不是上策。但此刻许长河拿了甚是要紧的通行令牌和铁砂掌拳谱。除了紧追别无他法。好在二人内力,靠着一股真气勉力支持,才不致被许长河甩开。
此时天边见明,一轮新日从远方升起。许长河却仍是遥遥领先。尚仁人和梅海从头上青气上涌,二人均感些许疲惫。但见许长河丝毫不见疲惫之态,梅海从也暗暗点头。心道:“这猴精轻功忒地了得!”
又追了两个多时辰,梅海从已然看出许长河是有意戏弄,并不离开泉州界内,只在城外的树林之中圈圈打转。这一圈下来少说也要有一二百里。尚仁人和梅海从全心追赶,以至于一时之间竟未能察觉。此刻方始明白,梅海从不由得气满胸膛。正彷徨无计之间,忽见前方许长河人影一闪,竟消失在林中不见了。
梅海从气得连连跺脚。而此时已天近午时。二人当下一商量。折腾了一夜,早就饥饿无比。便转身进了泉州。抬头间是一家海味楼,便进了饭馆。竟冤家路窄,恰好许长河也来到这家海味楼打尖,双方相见,便要动起手来。
萧灭安乍见叔叔和梅伯伯,立时便想要冲上前去互道别来之情,可一见情况不对,便将一口气又沉了下去。与此同时,许长河突然离座飞起,碗盏碟盘乒乒乓乓碎了一地。
尚仁人毫无防备,许长河掌风已到面门。突然之间内力受阻,本来堪堪击到尚仁人的一掌硬生生被隔了回去。只觉眼前人影闪动,一人已飞身拦在尚仁人和梅海从面前。尚仁人狂喜之下,大叫:“安儿,当真是你!”
原来此人正是与他二人失散多年的萧灭安。
萧灭安双膝跪地。含泪道:“叔叔,梅伯伯,都是安儿不好,安儿向二位老人家磕头了!”说罢连连拜倒磕头。
梅海从哈哈笑道:“好!好!你平安无事就好了!安儿,快起来,你……怎么……没死?”萧灭安道:“梅伯伯,安儿侥幸得活。先不说我的事,他是谁?”梅海从道:“他就是猴神许长河!他偷了你叔叔的通行令牌,因此我们追着他而来。”
萧灭安上下打量许长河,冷笑道:“前辈可是许长河许前辈吗?”许长河道:“正是,你又是谁?是老匹夫什么人?”萧灭安道:“尚仁人是我叔叔,晚辈萧灭安!”他一向待人温和宽厚,因此跟许长河讲话仍是口称前辈。
许长河双目乱转,冷笑道:“萧灭安?我听大帅说过,说你这个小杂种阴魂不散,中了一招南海五毒掌居然不死。而且嘛……听说你还色胆包天,居然迷住了大帅的女儿,真是胆大包天,哈哈哈哈!”许长河话音刚落,萧灭安仿佛胸口被大铁锤重重的拍了一记。头脑登感眩晕。心中只道:“李姑娘,难道是李姑娘?”
这些日子来,萧灭安已感到一个可怕的念头正在渐渐扩大,可是始终不知到底是什么尽管他早已知道花外天等人口中的大帅就是南海龙君嗜血老魔李天林。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和李如碧之间会有甚么关联。此刻经许长河口中一说,似乎内心当中已经猜到了八九不离十。顿时呆若木鸡,便好像木雕泥塑的一般。
许长河乾笑数声,又道:”既然如此,就请这位萧少侠跟我走上一趟!”萧灭安此时心思全在这件事之上,听许长河一问,脱口而出:“去哪里?”许长河狞笑道:“少侠真会说笑?你是戏子吗?若不是带你去见大帅的女儿,却是见谁?”
萧灭安心中隐隐感到不妥,问道:“你说的大帅可是李天林?”
许长河道:“正是,少侠怎会不知?”萧灭安不答他问话,又问道:“那李天林的女儿叫什么名字?”许长河狂笑道:“少侠何必如此?好罢,我就让你扯足了顺风旗,大帅的千金正是李如碧李姑娘!”
李如碧三字犹如闪电一般划过萧灭安的脑海。霎时间令他感到天旋地转。梅海从和尚仁人在一旁更是听得满腔糊涂,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萧灭安当时身中南海五毒掌,若非李如碧相救,实难活命。那日在李如碧闺房之中曾听到她和赵长荣一问一答,李如碧曾问打伤自己的可是大帅。尽管萧灭安日后已然知晓这大帅便是李天林。可他心中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李如碧竟是李天林之女,他喃喃道:“既然如此,李姑娘她她为何还要救我?”
许长河狞笑道:“若不是你那日受伤被李姑娘救入府中,她又怎么能为了你害了单相思?哈哈,还特意找到了琴棋书画四个老东西给你治伤!”
直到这时,萧灭安内心当中的种种疑团一一解开。恍然大悟;原来邓九公几位前辈口中的受朋友之托,那这位朋友正是李姑娘了。想到李如碧如此对待自己,不由得心中感激。许长河道:“少侠今日又到泉州,何不前去一叙?”
尚仁人道:“安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灭安再无隐瞒,便将自己如何受伤,如何得李如碧相救,又摆脱剧毒的经过对尚仁人说了。尚仁人和梅海从紧皱眉头,神情甚是紧张,片刻又将眉头舒展。
梅海从道:“安儿,天可怜见,这南海五毒掌阴狠毒辣,中者必死无疑,可你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学成了越大侠的内功心法,真是一段奇缘啊!”
许长河在一旁早已听得老大不耐,狂笑道:“那么请问少侠,到底是跟我去还是不跟我去?”萧灭安道:“请前辈恕晚辈不能从命!”
许长河怒吼道:“为什么?天上掉的馅饼,你不捡么?”萧灭安道:“萧某问心无愧,李姑娘至今仍是冰清玉洁,前辈若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还望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许长河道:“既然如此,那么你是不肯随我前去的了?”萧灭安点头道:“绝不依从!”许长河忽然两声怒吼,蹂身而上,左掌向萧灭安拍来。萧灭安学得越离神功以来,武功内力都已经今非昔比。当下向右避开。许长河双掌连劈。突然半空中翻了个跟头,双足向萧灭安小腹抽来。萧灭安大惊。万料不到他竟会如此敏捷。足尖点地,飞身跳上桌子。右足横扫,左掌画个半圆,一股凌厉的掌风扑奔许长河前心而来。
许长河轻功天下无双,只听“啪”的一声,萧灭安足下的桌案已被许长河蹬飞。萧灭安身子猛地窜起丈余,伸臂点向许长河中庭,同时左足抬起,踢向许长河下三盘。
许长河一阵狞笑,左躲右闪避了开来。他每一招每一式似乎显得拖泥带水,可是于细节之处却又甚为合理。萧灭安从未见过这等奇怪的武功。萧灭安武功虽大有进境,可毕竟于临敌经验有些缺乏,而许长河老谋深算,快如闪电,萧灭安进攻之时,还要留神他于百忙之中的突然偷袭,因此稍稍落了下风。梅海从和尚仁人在一旁观战,都觉萧灭安武功进步如斯,不由得暗暗欣慰。
又拆了六七十招,许长河怒喝一声,萧灭安心烦意乱,这声音有如破钹乱碰,中人欲呕。许长河趁势进攻,拳招自灵动怪异变为狠辣。萧灭安见他不擅使掌,但拆招时表情诡异,像极了猿猴神态。又觉他武功击打的部位甚多,往往防不胜防,而又变化多端,似乎在这狠辣与诡异之间切换自如,顿时连连遇险。又打了片刻,只见许长河葛地里变拳为爪,斜刺里向萧灭安抓来。
萧灭安低头相避,正要抬起,不料许长河双爪竟然去而复返。又奔他天灵盖抓来。萧灭安大惊之下,连忙使出金刚铁板桥,脊背已贴到地上。哪知许长河将爪以上势下,又向萧灭安面门抓去,萧灭安万般无奈,向左侧滚开,身上沾满了酒水,刹那间狼狈不堪。
尚仁人叫道:“安儿小心!”只区区三十余秒,萧灭安身上已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无论拳法掌法,也绝无随意改变方向之理。因此临敌之时便能轻易化解。可许长河双臂似乎没有骨骼,便如两条怪蛇一般随意伸缩,饶是尚仁人梅海从这等武术的大行家,已从未见过这等诡异的招法。
萧灭安又接了十余招,渐感不支,许长河却越战越勇,他狂抓硬打,窜上纵下。萧灭安连连倒退。虽已学会了《越离真经》上的越离神掌,但许长河往往能先人一步将武功招式来路预判。因此无论什么惊世骇俗的武功招式,一时之间都难以施展。梅海从和尚仁人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见萧灭安屡遇险招,摆好架势,准备上前相帮。
许长河合身扑上,双手抓向萧灭安前额,萧灭安双掌架起,向下一甩,许长河一抓之力登时卸去大半。萧灭安细细观察他招式去路,但见他重又运力,双臂猛然回转,又向他胸前抓来,葛地里使一招铁砂掌中的石破天惊,双掌有如奔雷滚滚,洪水涛涛,向许长河前心拍去。
许长河见这一掌掌力厚重,不敢硬接。纵身一跃,跳上了身旁一张桌子,三转两转,不知怎地已来到了萧灭安背后,大吼一声,双手就如一把铁钳,来拿他脖颈。
萧灭安将头一低,身子快捷如风的急跃而出,待到面向许长河时,双拳抡起,却是越离神掌中的一招飞凤取水。许长河见他掌招忽变,双掌刺出,萧灭安挥臂迎来。许长河的双拳将要贴到他手臂之时,忽地双手侧翻,向外移动了半尺,已反拿住了萧灭安双腕内侧的神谷穴。萧灭安运起铁掌派内力,向回便拉。
许长河嘿嘿一声大笑,双臂关节“格”的一声翻转,五指如钩,已在萧灭安双臂内侧划了两道长长的血痕,萧灭安微感痛楚,左足飞起,点向许长河右肋。许长河只得防脱他手臂。许长河一抓得中,心中一振,掌去如风,便要上前拿他。
突闻一阵瓷器碎裂之声,一只酒杯撞上了桌角,碎片四下乱飞,许长河突觉自己脊背风门穴一麻,已经发出的一爪硬是收了回去。萧灭安只听一个极为洪亮的声音道:“二位打得如此热闹,贫道我也来凑凑趣儿!”
萧灭安看向前方时,已认出是坐在许长河对面的那个骨瘦如柴的道人。心道:难道这是武林中的前辈?那道人道:“许猴神,你既拿了尚老侠客的重要物事,便应即刻归还,贫道说的对也不对?”许长河怪笑道:“对!”随即又道:“可我偏偏不还,你便怎样?”那道人怒道:“不告而取,岂是英雄好汉行径?”
许长河尖声道:“我只是一只猴子罢了,又是什么英雄好汉了?”那道人诧异万端,只得道:“许猴神莫要说笑,这通行令牌和拳谱是铁掌派最为重要的两件物事,可否看在贫道薄面上,完璧归赵?”许长河冷冷地道:“这却是不行,江湖上铁掌派威震四方,尚仁人这老匹夫赖以成名的铁砂掌更是令人闻风丧胆,谈之色变,我岂有不知?但我便是不服,因此我把拳谱盗了来,待我回去好生研习,看看这铁砂掌到底有甚奇妙之处,令这么多人佩服不已。”
那道人道:“许猴神此言差矣,依你这么说,那铁砂掌倘若叫人一验便能知晓这其中玄机,怎地还能称得上是天下无双?”许长河笑道:“区区铁砂掌,也没什么了不起!”
那道人听他如是说,已到了非打不可的境地,当下身形飞起,左肘微曲,来点向许长河三焦,右掌虚晃一招,陡然来劈他左肩。许长河只觉劲风扑面。使出一招白猿献果,单足离地,来接那道人的左肘,同时头颈下伏。转过身去,提臀吸气,腹部收起,竟七扭八歪的避开那道人的右掌,模样甚是滑稽。众人一见,无不愕然而惊。
这一下只把萧灭安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实在想不出许长河这套千奇百怪的武功是如何创造出来的。
尚仁人心中此时兀自盘算如何将通行令牌和拳谱重新夺将回来。心道:“以安儿和这位道长的本领,只能挡得一时,这便如何是好?”
那道人武功虽和萧灭安相比不分伯仲,可毕竟经验更丰,出招换式更为老辣。而许长河往往从匪夷所思之境化险为夷,时不时的两声乾笑,更让人心烦意乱,无力支撑。
萧灭安正然看得出神,只听头上风声霍霍,一只大手已掐住了自己的脖颈,另一只手按在自己右肩天宗穴之上,只需向前一送,便即丧命。
梅海从叫道:“阁下是谁,请放开小侄!”那人冷冷地道:“梅海从,你武功着实不弱,可如今这臭小子落到我李老魔手里,你还施展得出吗?”
萧灭安心中一凛:原来他便是李天林,是李姑娘的父亲么?
原来来人正是南海龙君嗜血老魔李天林!
原来李天林膝下无子,李如碧是他的独生爱女。李如碧母亲早丧,李天林对他甚为疼爱。但李天林在江湖上令人望而生畏,视杀人如草芥一般。双手沾满了鲜血,因此得了个嗜血老魔的称号。安禄山起兵范阳,广招天下武林高手为己所用。李天林野心勃勃,想借着安禄山之手统一武林。便加入了安禄山一方。那日恰好刀枪剑戟跟萧灭安相斗。李天林知道此人杀死泉州守将蔡希德,破坏了安禄山的计划,又见刀枪剑戟好半天也奈何不了萧灭安,心中不耐,飞身上前,一掌拍在萧灭安左肩。他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以免在江湖上落下以大欺小的名声,因此一掌得手,便即闪身走远。
他来去如风,身法似电,待到萧灭安察觉之时,哪里还有李天林的踪影。他只道这一掌击中,这初出茅庐的少年必死无疑。可哪知萧灭安阴差阳错,越墙而过,竟被李如碧救下。
尚仁人道:“不知小侄什么地方得罪了魔君,还望示下!”李天林怒道:“明知故问!这小子使我女儿日日茶不思饭不想,我怎能轻饶于他?”
萧灭安被李天林掐住咽喉,登感窒息,颤声道:“前……前辈,晚辈与……令爱确有过一面之缘,可那是三年以前的事了,不……不知与晚辈又有什么关系?”
李天林怒道:“什么关系?你一会便知!”尚仁人道:“安儿如有什么处事不当之处,我代他向您赔礼!”说罢深深一揖,李天林道:“老匹夫,你的通行令牌可是不知了去向?”
尚仁人点头道:“正是!”李天林连声冷笑,又向那道人道:“想不到你这个老杂毛也来趟这趟混水!恒山派的玄寂老道,何必装疯卖傻?”
玄寂也不由得暗暗而惊,在场众人无不佩服李天林见多识广。
李天林道:“老匹夫,我今天便告诉你,你的通行令牌可不在许长河身上。如若不信,你就搜搜看!”这时,许长河已经将衣中各物逐一拿将出来,通行令牌和那拳谱果真不在其内。尚仁人道:“既然如此,还请您不要为难晚辈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