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便进了大帐。落了座,王守仁问道:“贼军有何动向?”
“禀都堂,”伍文定回道,“我等依计杀退了其已登陆之前军,大约不到两万人马。但其未登陆之前军尚有一万有余。他们见事不好,便不再登陆,而是退回了湖上。”
“可知中伏之贼中突围者动向?”王守仁又问道。
“今日傍晚探马刚刚来报,突围者皆北遁往九江方向而去。”伍文定道。
“那贼军主力何在?”王守仁看着地图,皱着眉头问道。
“贼军中军由宁王亲领,已抵达曲岸洲,并安营扎寨。”伍文定指着地图道。
“这么说,”王守仁捋着胡子沉思道,“贼突围之军还有可能和其主力会师于樵舍。”
“我等皆以为此乃贼突围者之所图也。”伍文定说完看了看邢珣、徐琏和余恩。众人都点点头。
“加上退走的未登陆贼军,贼军水军共有多少人?”王守仁的目光紧紧盯在了地图上。
“我等粗略算了算,大概六万人。”徐琏答道。
“我军只有水军三万,如此说来,非死战不能取胜。”王守仁咬牙道。
三
就在王守仁等人在官军营帐内讨论如何御敌的时候,在二十里外的宁王军大帐内气氛也十分紧张。
朱宸濠坐在主位上,面前跪着两个人——闵廿四和王纶。他皱着眉问道:“闵将军,你先说说怎么回事?”
闵廿四低着头道:“我在樵舍登陆时中了官军的埋伏了。”
朱宸濠责备道:“朕早告诉过你,要小心,一定要小心。那王守仁可不是吃素的。此番折了多少兵马?”
闵廿四道:“末将点了一下,大概折了不到五千。”
朱宸濠问道:“你说吧,朕该如何处置你?”
“陛下!”李士实道,“闵将军率军登陆时敌军来袭,此防不可防面,还请陛下从轻发落。”
朱宸濠本来也并不想重罚闵廿四,毕竟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如今李士实已经给了台阶,便赶紧接住道:“既是李丞相给你求情,朕就降你官阶半级,你要在战场奋勇杀敌,戴罪立功!”
“我记住了!谢陛下!”闵廿四长舒了一口气。
朱宸濠看向王纶道:“王爱卿,说说你这边吧。”
“臣死罪!”王纶拜道,“臣正在指挥后军殿后登船时被安庆的守军袭击,只好急忙开船,一共也差不多折了五千兵马。”
“你是有罪!”朱宸濠怒道,“起先你便劝朕暂缓出兵,结果贻误了战机,如今又在安庆损兵折将,朕,朕……”他越说越气,但是心里明白王纶是一个可用的人,不能随意杀掉,于是一时间竟不知道给王纶定什么罪名为好了。
“陛下!”李士实又出面道,“王纶乃兵部尚书,为人素来忠直细致,虽有过但亦有功,臣以为功过可以相抵,以观后效。”
朱宸濠知道李士实的提议是最好的,只是心里且咽不下这口气,便没有作声。
“请陛下三思!”刘养正也跪下求情道。
“请陛下三思!”下面的文臣武将全部跪了下来。
朱宸濠见众人也给足了自己面子,便说道:“既如此,且依李丞相所言。但你做事要更加谨慎,不能再有差池!”
“谢陛下不杀之恩!”王纶拜道,“臣定尽心做事,不负皇恩!”
“嗯,起来吧。”朱宸濠摆摆手道,“诸位都来议议。朕欲调九江、南康之兵以集全部兵力于鄱阳湖,与王守仁决战。众爱卿意下如何?”
刘养正道:“陛下圣明!如今我军虽众却过于分散,如此易被人各个击破。不如集兵于一处,与之决战,一战可定乾坤!”
李士实也点点头,道:“刘丞相所言极是!如今我军兵力占优,更当以己之长攻敌之短也。只要胜了王守仁,江南便再无人能与我军抗衡。”
“嗯。”朱宸濠道,“倒是难得两位爱卿之见俱同。王纶,你给朕即可联系吴十三,令其率九江、南康之兵速来鄱阳湖,与我军会合。”
“臣遵旨!”王纶答道。
“可如今王守仁若来攻我,我军如何破之?”朱宸濠问道。
“回陛下,”李士实道,“王守仁用兵素来诡诈,不可不防。如今我军有精兵六万余驻扎在此,只要我军严加防范,敌并无可乘之机。”
“依李丞相之见,如何防守呢?”朱宸濠道。
“臣以为,白日里只需寻常戒备,要紧的是夜里。”李士实道,“那王守仁若趁夜前来袭营,则我军危矣。所以,我军应增添巡夜兵丁,还应在方圆十里内增设暗哨,以防敌军偷营。如此可保无虞。”
朱宸濠点点头道:“就按李丞相说的办!”
正德十四年七月二十二日,王守仁与朱宸濠率军对峙于鄱阳湖上,等待着时机与对方决一死战,一场影响中国百年历史走向的决战即将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