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钱宁江彬兄弟反目 阳明成之异学互辩(2 / 2)

阳明先生 陈亮城 6645 字 2023-05-18

遗憾之余,王守仁与黄绾又回到了京城。因为吏部验封清吏司的工作甚至比在南京时还要清闲,王守仁便想继续授课讲学,于是便把多年前与湛若水共同讲学的小楼重新盘了下来。但这一次和上一次却完全不同,很多京城的正考功名的和已经做了官的读书人都纷纷报名,其中就包括已经在京城翰林院做了官的好友徐爱。

一天傍晚,王守仁送走了学生们,坐在家中闲来无事,忽然想起了给在浙江老家的学生黄嘉爱和在贵州的学生陈文学各写封信,问问他们学业如何,准备何时考学。

这时,黄绾领着两个年轻人进了门。王守仁看去,那两人正因为什么事而争得面红耳赤。

黄绾对二人说道:“先别争了!快,拜见阳明先生!”

二人这才纷纷行了礼,却依然面有怒色。

王守仁扶起二人,问黄绾道:“宗贤,这二位是?”

黄绾道:“这两位乃绾好友,这位叫王舆庵;这位叫徐成之。他二人因学争执,绾不能解之,所以特带来请教先生。”

“原来如此。”王守仁点点头道,“那二位所争者何事啊?”

二人显然余怒未消,都不看对方,只顾自己喘着粗气。

“说、。啊!”黄绾道,“既带你们见了先生,怎的不语了?”

王守仁笑了笑道:“无妨,反正我亦身无要事,可坐下叙谈。”又吩咐道:“宗贤,给两位学友看茶。”

于是,几人坐了下来,喝了两口清茶之后,徐成之率先开了口:“阳明先生,成之自幼读书,不敢言读破万卷,亦可称遍览群书。我三人于京城书院相识,当时先生授我等程朱理学,我等皆笃信之。可前日,非枫不知从何处带来一书,其中所言乃陆九渊心学!非枫言此乃学之正路,从此他便习陆学。成之深信多年所学,朱子格物之理方为正路,所以争执!”

“哦,”王守仁点点头,又问王舆庵道:“你习陆学?”

王舆庵并不像徐成之一样有底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哈哈哈!”王守仁大笑起来。

“先生为何发笑啊?”王舆庵心里越发没底。

王守仁笑道:“吾笑世上千万读书人,皆争于学问之间正误,却不研透各门学问!”

“阳明先生!”徐成之听了这话,心中不快道,“何出此狂妄之言?”

王守仁收住笑道:“我且问你,你可曾研习过陆九渊心学?”

徐成之一时语塞,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只,只略读过一二。”

王守仁站起身来,走到王舆庵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吾尝读朱子之书,并深以为然,然历经变迁,虽百折不挠,但仍止于圣学门外。后习象山之学,终悟于贵州龙场,方知少时所学乃谬误也!”

徐成之摇头道:“阳明先生!朱子格物之学天下皆奉;陆九渊之心学若真道,天下人为何不学?”

王守仁笑道:“吾并非说朱子之言谬误,实因天下人习朱学而不得法,却自以为深知,此实不可用也!”

徐成之心中还是不服,便又问道:“既如此,阳明先生就程朱格物之学与陆九渊之学又有何高见?”

黄绾听了觉得不妥,便劝道:“晚艾,请教先生不可如此无礼!”

“无妨。”王守仁笑了笑,解释道,“吾尝以为晦庵之与象山,虽其所以为学者若有不同,而要皆不失为圣人之徒。今晦庵之学,天下之人童而习之,既已入人之深,有不容于辩论者,而独惟象山之学,则以其尝与晦庵之有言,而遂藩篱之。使若由、赐之殊科焉则可矣,而遂摈放废弛,若野石之与美玉,则岂不过甚矣乎?”

徐成之这才点点头,沉思起来。

王守仁又道:“故吾尝欲冒天下之讥,以为象山一暴其说,虽以此得罪无恨。晦庵之学既已章明于天下,而象山忧蒙无实之诬,于今且四百年,莫有为之一洗者。使晦庵有知,将亦不能一日安享于庙宇之间矣!”

“如此,”王舆庵怯怯道,“先生所言,晦庵象山皆圣贤,二者之学互通?”

王守仁欣慰地笑了,说道:“然也!心之理乃万物之理也!”他转过头对徐成之说道:“智者不随波逐流,人云亦云。若想得圣人之道,成圣人之徒,必得学而通之!”

王舆庵心里埋藏的想法得到了王守仁的肯定和证实,心里大喜。他跪倒在地,拜道:“弟子愿拜先生为师!”

徐成之也缓缓地跪下,说道:“先生,弟子愿拜先生为师,研习陆学,学而通之!”

王守仁连忙将两人扶起。

从正德六年开始,王守仁便在讲学中宣扬陆九渊的心学理论。他指出,陆九渊和朱熹这两位思想大师的理论并不互相冲突,并且应该获得相等的认同和地位。这也就意味着,作为当时已经有巨大影响力的学者,四十岁的王守仁开始努力打破程朱理学数百年来对儒学思想的禁锢和垄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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