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已经是丑时了,皇帝还是没有休息的意思,而且开始咳嗽了起来。蒋琮连忙差人去催药,心想给皇上喝药补补精气。可他吩咐了小太监去催药再回来时,书案上已经没有了人影,只剩了烛火还在颇有生命力地燃着。
蒋琮心想,刚刚还在呢。他往前走了一步,正看见阴影里朱佑樘倒在椅子下面,已不省人事!
“陛下!”蒋琮大惊失色,“来人哪!传太医!”
等到朱佑樘再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太医们满头是汗地在门口商量着抢救的办法;张皇后坐在床边,紧紧地抓着丈夫的手。看到朱佑樘醒了,她便赶紧转身对太医们叫道:“陛下睁眼了!快来!”
太医们过来,看到朱佑樘醒了过来,都跪下来道:“陛下万安!”
朱佑樘已使足全力,却坐不起来,他微微地抬起头,轻声道:“都平身吧。”他又顿了一下,深深地喘了一口气道:“给朕宣刘健、李东阳、谢迁,再去东宫把太子接来。”
蒋琮听了旨意,连忙去了。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朱佑樘的脉动已虚弱不已,脸色也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张皇后在一旁已哭成了个泪人。蒋琮下跪道:“陛下,太子殿下和三位阁老都已到了。”
“进,进来。”朱佑樘挣扎了两下,身体却丝毫不动,他只能躺在那里。
朱厚照和三名大臣进了大殿,扑通跪倒在地,抽泣地叫道:“陛下!”
朱佑樘用力说道:“快,蒋琮,记录!”他接着便口述了自己的遗诏:“朕以眇躬仰承丕绪,嗣登大宝十有八年。敬天勤民,敦孝致理,夙夜兢兢,惟上负先帝付托,是惧。乃今遘疾弥留,殆弗可起,生死常理。虽圣智不能违顾,继统得人,亦复何憾。皇太子厚照,聪明仁孝,至性天成,宜即皇帝位。其务守祖宗成法,孝奉两宫,进学修德,任贤使能,节用爱人,毋骄毋怠。申外文武群臣其同心辅佐,以共保宗社万万年之业。丧礼悉遵先帝遗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祭用素羞,毋禁音乐嫁娶。嗣君以继承为重,已敕礼部选婚,可于今年举行,毋得固违。宗室亲王藩屏是寄,不可辄离本国。各处镇守总兵巡抚等官及都布按三司官员,严固封疆,安抚军民,不许擅离职守。闻丧之日止于本处,朝夕哭临三日,进香各遣官代行。广东广西四川云南贵州所属府州县并土官及各布政司南直隶七品以下衙门俱免进香,诏谕天下咸使闻知。”他又对跪着的三名大臣说道:“三位皆乃社稷重臣,朕特敕你等为顾命之臣,辅佐太子,兴大明江山!”
说完了遗言,朱佑樘就再没了动静。大殿里只剩了哭声——三名顾命大臣不敢起身,都跪着嚎啕大哭;太子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了父皇和母后身边,也默默地流下了眼泪。蒋琮想起还没报丧,便急忙擦了擦泪,扯着嗓子喊道:“皇帝陛下驾崩了!”
瞬间,宫里的哀钟都响了起来,紧接着,宫外的钟也都响了起来。整个北京城一时间哀声一片。
三
刘瑾在东宫听见了钟声,知道自己期盼已久的这一天终于来临了。他高兴得还有点手足无措,但是再这个节骨眼上,万万不能表现出喜悦来,于是也只好把欣喜生生压了下来。他的眼泪可以挥之即来,于是他流着泪,颓着腰,独自一人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到了乾清宫门口,他哭叫道:“陛下啊!您如何就走了呢?太子一人,可如何撑得住着万年江山啊!”
掩面哭泣的朱厚照听见了刘瑾的哭喊,便冲出门道:“刘瑾,你怎么来了?”
“奴才听闻陛下驾崩,悲恸不已,又担心殿下”刘瑾突然改了口,“不,是皇帝陛下!”说着,他又跪倒,自己打起自己的嘴巴来:“奴才该死!”随后,他纠正道:“奴才是听闻先帝驾崩,悲恸不已,又担心陛下,所以特来看看!”
“行了,”朱厚照道,“跟我进来吧。”
说着,两人走进大殿。刚进了殿,刘瑾又跪倒,说道:“奴才恭贺新皇登基!”见没人应和,他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三名顾命大臣,说道:“三位阁老还不恭贺新皇?”
那三名大臣虽然心里悲伤,但也都绝顶聪明。听了这话,三人异口同声道:“臣恭贺新皇登基!”张皇后也强忍悲痛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刘公公,等三日丧期一毕,你就伺候着皇儿搬到文华殿来。”
“奴才遵旨!”别人都是忍着不哭,只有刘瑾是忍着不乐。
此时的皇宫外面,就连京城的老百姓也沉浸在悲伤之中。
弘治十八年,明朝的第十任皇帝朱佑樘病逝于北京紫禁城乾清宫,庙号“孝宗”,享年仅三十六岁。他在位十八年,消除了父亲朱见深执政所留下的弊病,励精图治,广开言路,任用贤臣,轻徭薄赋,使得百姓安居乐业,史称“弘治中心”。而且他一生专情于皇后张氏,并未纳妃,留了一段千古佳话。虽然后期重用宦官李广,惑乱朝纲,但及时改正并弥补,不失为一代明君。
孝宗驾崩之后,传位于太子朱厚照,改年号为“正德”,从此历史翻开了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