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王守仁、湛若水和黄嘉爱三个人回到京城,一起去了王家。王华听说湛若水是陈白沙的学生,也是敬佩不已,而湛若水见到了久闻大名的“龙山先生”也是激动不已。
王守仁又把讲学的想法跟父亲说了,王华十分支持。其实他早就看不惯朝中一些人的所作所为了。只是,他在朝中为官,不好当面说出来,但是有了讲学这个契机,他便可以堂堂正正地教授给学生们一些道理。
有了父亲的支持,王守仁就和湛若水开始了讲学之路。他们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租了铺面,开起了学堂,学费分文不要。一时间,学堂里门庭若市,很多人都报名上课,好友们也都来捧场。比如乔宇、李梦阳就经常来讲课,还有边贡也偶尔来客串老师。可是就在这时,两个问题摆在了王守仁的面前:
第一,既然学生们不交学费,那么就可来可不来,那么很多渴望功名的人不愿学这程朱理学,也就经常不来听课,那么自己和湛若水匡扶人心的目的便达不到了;而第二,也是更为严重的问题就是,王守仁渐渐地发现湛若水和自己讲的东西主旨竟然不同!他讲的是人的内心,而湛若水讲的是世间万物之心。
王守仁发现了这个问题之后便来和湛若水谈谈。结果湛若水说自己从来所学就都是这万物之心,不分内外。王守仁气道:“这难道是白沙先生所传?”
湛若水不甘示弱道:“此正是白沙先生所传。”
王守仁道:“若论理学,最著名者乃程朱理学;若论心学,陆学乃心学之首,曰宇宙乃我心也。你这万物之心是何学说?”
湛若水回道:“此乃‘白沙学派’,乃曰‘天地我立,万化我出,而宇宙在我’。”
正争论时,忽听得有人来访,开门一看,原来是吏部的人。来人手中拿着任命书,说道:“礼部右侍郎何在?”
王守仁答道:“正是在下。”
来人道:“吏部有令,着调礼部右侍郎王守仁任兵部武选清吏司主事。此乃吏部文书。”他将手中任命书递了过去。
王守仁接过任命书,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又是兵部的人了,不觉又笑出了声:“这礼部、刑部、工部、兵部的差看来我都当全了啊。”
当了这兵部的主事,王守仁才感到了压力。朝廷的官员们对他授课一事议论纷纷。有些人甚至当着王守仁的面就冷嘲暗讽,还有些人分析说他是标新立异,追求教师之名。王守仁为了传播圣学,一开始还能忍,可后来,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但又不能与那些人争辩,只能回家向王华诉苦。
而儿子的苦衷,王华又何尝不理解呢?自己当初和儿子一样,都是一身正气的读书人,可是自己在政治上确实不是好手,只能钻研学术,去编《大明会典》,去给皇帝当日讲官。如今儿子的境遇和自己竟如此之像,这令王华不由得唏嘘。
最后,王华无奈道:“守仁,这学不能办便不办了吧。”王守仁遗憾地点了点头,说道:“起初也没想会成今日之状。”
于是,在内外的压力之下,王守仁停止了在学堂授课讲学。但是,“阳明先生”的称号却在经常京城的读书人之间流传开来,竟慢慢变得人人皆知。
最后,王守仁的学生中还是只有黄嘉爱依然在身边相伴左右。王守仁感动极了,他决定了要把毕生所学都传授给黄嘉爱。可他自己都没料到,之后的自己的学问竟能在中华大地上被传播几百年。
二
弘治十八年,初夏。
夜早已深了,朱佑樘披着一件常服在书房里批着折子。常年的劳累和先天的体弱是他的身体早已虚弱不堪。他已病了快半年了,一直都用药调养着,太医也天天都进宫来给他号脉开药。今天身体终于见好,他便下了床,由内侍长随蒋琮扶着,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朱佑樘心情不错,说道:“这两日太医们用药不错,朕感有力许多。这两日只顾着休养,不知落下多少折子。”
蒋琮道:“陛下刚刚好转,龙体要紧,今晚还是早些歇了吧。”
朱佑樘摆摆手道:“你个内侍不知国事,今晚为朕掌灯。”
蒋琮不敢不从,只得说道:“奴才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