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道：“陛下，如今潮河川已失，定要加固边防，方可保边境无虞。”

朱佑樘想了想，道：“朕即刻再发八百里急令，叫各地守军小心御敌，不可马虎！”

徐溥建议道：“陛下，鞑靼人有备而来，恐仅提高警惕边兵也未能御敌。臣意，应速调卫军集于北境以御敌。”

谢迁同意道：“臣附议。”

朱佑樘点头道：“嗯，有理。”又转头道：“何鼎，即刻拟旨！八百里加急送往北境各地！”

“是。”何鼎回道。

明弘治十年五月，蒙古察哈尔部达延汗突然发兵攻占明朝北部潮河川，随后又占领大同，明朝守军不堪一击，溃败下来。消息一出，朝野震惊，明孝宗朱佑樘为了抵抗外敌，发布“招贤令”，招募将才统兵御敌。

三

浙江余姚，盛夏。

已经结社吟诗快一年了的王守仁渐渐感觉到整日闲得无事，除了到佛堂、道场与僧道论学之外，便是整天宅在家中。即使偶尔有诗社的朋友来拜访聊天，也是无聊的很。现在终于好了，朝廷的“招贤令”到了余姚了。

王守仁看到皇榜的那刻，时光仿佛突然回到七年前。那年，他和好友钱友同一起出游居庸关。那时他有个愿望，那就是投笔从戎，效命沙场。七年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而如今的王守仁已经报考了两次科举均以落榜告终，只知道吟诗作句。但这一刻，王守仁突然又燃起了心中积埋已久的火焰。他当即决定，开始利用时间主修兵事，报效国家。

他对徐爱说：“武举人之设，仅能得骑射搏击之士，却不能收韬略统御之才。”他开始整日整日地读兵书，练习骑射。

转眼就到了中秋节，和往年一样，王家举办堂会大宴宾客。

大家刚刚落座，王守仁便举杯说道：“各位亲朋，家父身在京城，只好由守仁代为相敬。今年乃国家多事之秋，在座亲朋师长，不论是否在朝为官，都可为国出力。守仁在此先行谢过。”

王守仁这样一说，座上的宾朋也都纷纷举杯。

“既然如此，”王守仁接下来说道，“大家可有人对北境战局有妙解？”

他这么一问，大家都愣住了：今日相聚难道不是来赴宴贺中秋的吗？怎么难道要出谋划策吗？但大家虽然心里这么想，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没想到，王守仁又说道：“各位，守仁有一言。今鞑靼兵分三路来袭，而我军粮草人员却少缺，如此情形之下，实于我军不利。兵法有云：‘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守仁之意，城不可一味坚守，我大明人口众多，土地宽广，可诱敌深入，再集中兵力，与之决战。”

在座的客人们听得直糊涂，敢情王家公子这是给我们讲起战局来了。

幕僚陈望道：“伯安，让大家先开宴吧！”然后对客人们道：“这年我们还请了戏班子，一会儿就把他们请上来啊！”

客人们一听这话，才一个个喜笑颜开，纷纷鼓掌叫好。

徐爱拉了正在发愣的王守仁一下，提醒道：“伯安，今日是中秋节宴，又不是军事大会，快来看戏吧。”

王守仁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刚刚说话的不妥，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四

弘治十一年，明孝宗朱佑樘拜刘大夏为兵部尚书，整顿军事，出北境御敌。刘大夏为人忠直，练兵有方，边关战局有所缓解。

可与此同时，王守仁内心却困惑了。他好像失去了十几年来有独有的热忱，突然开始饮酒为乐。徐爱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去劝解。

没想到，他刚进了门，便问道一股酒气，抬头一看，王守仁正喝着酒在墙上写字呢。

“伯安兄，你这是为何呢？”徐爱问道。

“休要管我！“王守仁一口气干了杯里的酒，“我自有道理！”

“哎呀！”徐爱急了，上前一把夺过酒杯。王守仁去抢杯子，却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

“伯安兄，这是何事令你如此苦恼啊？”徐爱问道。

王守仁笑道：“曰仁，我且问你，你日后可会参加科举？”

“这是自然啊。”徐爱答道，“读书人哪有不考试的道理？”

“哈哈！”王守仁坐起来道，“是了！你也去科考！可是我！我王守仁！却两次落榜！世人皆道我有才学千斗，可又有何用？报国无门！”

徐爱这才明白王守仁苦恼的是什么。

“我，我身无长技，想求天下师友却又不可得！只有整天吟诗空空度日！难道我还能吟一世的诗不成？”王守仁激动得脸都涨红了，“做将军？做圣贤？哈哈！终究一梦矣！”

徐爱想安慰他什么，却一时又想不出怎么说出口，便道：“伯安，你可曾闻朱子曾言：‘读书之法，莫贵于循序而致精；而致精之本，则又在于居敬而持志。’？”

王守仁突然怔住了。

他眼睛中突然渗出泪水。他用力地点头，低声说道：“朱子，朱子。朱子之书我已近一年未曾翻阅了。”然后蓦地站起，直奔角落的书架而去。不一会儿，他翻出一本书，自言自语道：“是啊，读书益精，不论多广。”

“朝廷兵事虽渐稳，然战事定会再起。圣贤之道却永久不灭不绝！”王守仁道。

徐爱知道，王守仁终于重新找回了他自己。想到这儿，他不禁笑了笑。

果然，王守仁头脑清醒了起来：“曰仁，多谢你，我这才明白，原是我自己用心不专，工夫不到，也怨不得旁人。”

徐爱也上前轻轻拍拍王守仁道：“伯安兄，无妨，料想你只需再用功些时日，定能重振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