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华苦笑道：“谁敢给她厉害？娘家在大理寺当差，哪个惹得起？”

王守仁从屋里走出来了。他虽然受了这么多罪，但从未说过一句软话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王华关切地问：“守仁，有无大碍？”

王守仁道：“大碍倒无，只是父亲何苦这般委曲求全？”

王华抬头看天道：“你不懂。”

王守仁试探地问道：“可是因为大理寺？”

王华惊道：“你如何知道？”

“果然，”王守仁道，“父亲无需担心，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儿有一计治她一治，只需父亲应允。”

“有计固然是好，”王华道，“只是不能伤她发肤。”

“父亲放心。”王守仁信心十足，“定教她不敢再放肆！”

王华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三

“弟弟，你要带我去何处啊？”钱友同被王守仁拉到了宅院的围墙下。

“兄长听我说，”王守仁小心翼翼道，“你在京城长大，对京城熟吧？”

“熟哇！”钱友同拍着胸脯道，“这京城街道店铺，就没我不知道的。”

“甚好，甚好，”王守仁乐道，“兄长须助我一臂之力。”

“义不容辞！”钱友同答应得很爽快。

王守仁从怀里掏出了五两银子，道：“若顺利成事，剩的都给你。”

钱友同笑道：“客气了！客气了！”

王守仁仔细安排了一番，道：“如此即可成事，就等晚上了。”

夜里，王华因为起草一份急旨，当晚就在翰林院凑合着睡了。

而周氏又骂了王守仁一顿，觉得心情舒畅，才回房睡觉。

她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得意地走进房间，嘴里还念叨着：“小屁孩，叫你和我作对。”说罢，她坐在床沿上开始脱鞋袜。

忽然，她听见了一种低沉的“咕咕”声音，好像是床里传来的。她皱了一下眉头，没在意。可又感觉好像身后的被子里有东西在动，这下她有点害怕了，心想不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想到这儿，她一下子站起来，死死地盯住被子，发现被角隐约有灰色的羽毛露出来。

她深呼了一口气，拿起扇子，用扇子柄戳了戳被子。突然，被子刷地打开，一只面露凶光的大鸟腾空而起。那鸟长着两只圆形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一身灰黑色的羽毛在一瞬间伸展开来。它扑扇着翅膀飞起来，一下子扑灭了烛火，房间顿时一片漆黑。

“啊——”周氏大声地尖叫，好像见了鬼一般。

黑暗中，大鸟的喙反着月光，十分醒目。

周氏吓得魂都没了，呆呆地看着大鸟“嗷嗷”地叫着从房门扬长而去。

这时，下人们冲了进来，大叫着“抓鸟啊”，便冲出去抓鸟。王守仁跑进屋，点燃了蜡烛，递给周氏一杯茶水，道：“母亲，喝杯茶压压惊吧。”

周氏喝了一口茶水，惊慌地说：“野鸟，野鸟怎会无故进我房间呢？”

王守仁认真地分析道：“母亲，儿听闻野鸟绝不会无故进人房间，除非是神明派来报信的。”

周氏一听更害怕了：“好守仁！快说说怎么回事？”

王守仁摇头道：“母亲恕罪！此事儿也是一知半解。明日我陪母亲去找巫婆询问。”

周氏又喝了口茶，道：“好，好。”

这一晚，周氏吓得一宿没睡，王守仁一直站在门口偷笑，一种自豪感和满足感油然而生。

第二天，王守仁约了钱友同一起带周氏去神馆巫婆那里询问。

进了门，一个弟子模样的人带他们来到院子里。那赵巫婆正在院子里练功呢，弟子禀告道：“赵娘，有客人来了。”

赵巫婆边练功边问道：“可是王家夫人？”

周氏一听吓了一跳，忙应道：“正是，正是。”可是心中实在不解，便又问道：“赵娘怎知是王家来人？”

赵巫婆收了功，笑道：“这有何难？我昨夜观星象，见西星宿闪烁，便知王家有难。”

周氏听完连忙拜倒，哭道：“赵娘果真料事如神！妾身的确是有难了！”

赵巫婆并没有上前去搀扶，反而说道：“早晚的事儿！”

周氏大惊，问道：“有何解救之法吗？”

赵巫婆道：“倒并非无法解救。”

周氏哭道：“请赵娘救救妾身啊！”

赵巫婆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王守仁在一边提醒周氏道：“快，掏银子！”

周氏恍然大悟一般地从口袋里掏出十两银子，道：“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赵巫婆抬了抬眼皮，看见桌上有银子，便又闭了眼道：“待我请示神明，询问一番！”说罢，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周氏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只等着赵巫婆的指示。

半晌，赵巫婆忽然一睁眼，嘴里含着白沫，口中叫道：“野鸟入室，非伤即死。若问何人，正乃周氏！”

周氏吓得腿都软了，结结巴巴地问道：“为何要我死？为何要我死？”

赵巫婆又叫道：“我乃郑氏，德辉之妻，今虽已逝，并未远离，只因我儿，名曰守仁，生活不幸，皆因新继，周氏无德，为母不慈，为妻不仁，为媳不孝，性情暴躁，辱虐我儿，日夜打骂，不修人伦，今召神鸟，予以警告，如若不改，性命不留！”

这一番话说得周氏头皮发麻，她磕头如捣蒜一般道：“原来是郑姐姐，妹妹不知姐姐灵魂未去，竟引得误会，一切都因妹妹而起，妹妹自然决心改正。自今日起，我必待守仁如几出，不敢辜负姐姐！只求姐姐饶我性命！”

赵巫婆说完这段话，恢复了正常，问道：“王夫人，刚刚神灵所说你可听清楚了？”

周氏点头道：“听清了。”

赵巫婆站起来，道：“那回去就照办吧，千万勿要引得野鸟再入内室，若下次再有野鸟入室，就伤人了！”

周氏用手抹抹脸上的妆都花了，突然间想起了王守仁对自己的好——昨晚是他给自己倒了茶压惊，是他在门口陪了自己一晚，也是他今天陪自己来找巫婆。于是她说道：“请赵娘放心，妾身一定对守仁好！”

王守仁在一旁向钱友同用力眨了眨眼，露出了久违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