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成化二十二年，初夏。

十五岁的王守仁骑着马，在京城郊外的土山上兜着圈子。山下是他的八个好友，他们都听着王守仁的命令在演练阵法。这次他们练习的是五阵，而指挥官正是王守仁。

正练得热闹时，陈望骑马到了王守仁身边道：“守仁，这练的又是何阵啊？”

王守仁惊喜道：“陈叔，您怎么回来了？”

陈望笑道：“你祖父已离京近三年了，却时时牵挂着你啊。”

“怎么？”王守仁摆摆手，先叫朋友们停止了演练，对陈望说，“祖父有书信？”

“来，”陈望下了马，“你真是越发聪明了！”

王守仁也下了马道：“快让我看看！”

陈望从怀里掏出书信，递了过去：“给！”

王守仁笑嘻嘻地说：“多谢陈叔代为传书！”

陈望笑着拍了王守仁一下：“贫嘴！”

王守仁打开书信，细细读了起来，读完大声道：“知我者，祖父也！”

钱友同走上土山，问道：“何事如此激动？”

王守仁乐道：“我三年前和祖父相约，待到三年后出京游学！今日祖父来书提醒，果然是不曾忘记！”

钱友同大喜道：“你若果真想出去游学，我愿同往！”

“多谢钱兄！”王守仁拍拍钱友同的肩膀道，“你我二人先出关北上，看看大好河山，兵事重地，如何？”

钱友同赞同道：“自然是好！”

“好喽！”陈望又上了马，“你们哥俩商议着，我还得赶回松江府，给尊公复命呢！”

“哎，”王守仁道，“不住上几日？”

“不住了！”陈望挥起马鞭，“有时间回去看看你祖父！”说罢，他策马往远方奔去。

回了家，王守仁思考了很长时间才和王华提起游学的事，因为害怕父亲不同意，于是婉转地说道：“父亲，孩儿读杜子美之言，有一句甚好。”

王华正在写字，低着头问道：“哦？说来听听。”

王守仁斟酌着措辞道：“儿读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觉得真乃至理名言！”

王华抬起头笑道：“你是想外出游学吧。”

王守仁不好意思地笑道：“父亲真是明察秋毫，儿因三年前与祖父相约，想去长长见识。”

王华放下了毛笔，道：“休得抬你祖父来压我。”

听到这儿，王守仁顿时感觉完了，这事儿父亲肯定不同意，没想到王华接着说道：

“游学之事，乃士人必修功课。此番我推荐你去居庸关，此地乃自古兵家重地，‘天下九寨’之一，你定不虚此行。”

王守仁高兴得蹦了起来：“父亲你同意了？”

王华笑道：“为父岂是那不明事理之人？”

王守仁转身就冲出了房门，找钱友同“报喜”去了。

二

居庸关，燕京之北长城关城，“天下九寨”之一，与紫荆关、倒马关合称“内三关”。明洪武年间，大将军徐达、副将军常遇春对其进行修缮改建，是抵御游牧民族的军事重地。

烈日下，王守仁和钱友同骑着马在土路上前进。

“钱兄，你看！”王守仁突然兴奋地指向前方，“前面可是居庸关？”

钱友同抬头一看，只见尘土中一道灰色的城墙若隐若现，便说：“你我快些前行，一探究竟。”

“好！”王守仁策马扬鞭，奔向前方，钱友同紧随其后。

马蹄阵阵，眨眼间两人就到了城下，只见城门上三个大字“居庸关”！

二人正激动着，忽然听到城楼上有兵士喝问道：“干吗的？”

王守仁掏出王华的官牌，叫道：“我等乃是京中仕子，来此游学，有官牌为证！”

“你等着！”城上的士兵叫道，“我给你开门！”

不一会儿，城门打开了。王守仁和赵钱友同咧开嘴笑了。

城里走出一对人马，为首的就是刚刚在城上与他们对话的士兵。他走到王守仁和钱友同马前，一伸手道：“来！把官牌给我瞧瞧！”

王钱二人下了马，分别掏出了官牌给那士兵过目。那士兵仔细地反反复复看了又看，才说道：“那你们游学可有行程？闲人逗留重关可是有时限的。”

王守仁笑道：“我等只住两天。”

士兵道：“不行！不能住在关里！”

钱友同问道：“那住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