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正午时分。头顶的烈日灼灼似火,为阔大的芸蒙洲平原降下无边的酷暑。
芸蒙洲作为天下至南洲,本就气候最为炎热,恰逢盛夏,自然是暑上加暑,直热得草木垂首鸟兽躲藏,原野上,看不见几个人畜。
常牧独自一人,慢步走在野路上。即便头上骄阳暴晒,他的脸色却是轻松如常。
——他的腰边,贴挂着一张黄底黑字的符箓,那是他出行前夕特地亲手画的避暑符。因此,即使是如此大热天,走了一上午的路,常牧也是一滴汗都没有出。
虽说如此,但避暑符也避不了饥饿。好在常牧早已规划好了路线:前方远处,一棵参天的槐树傲立着,其周围是环绕它而建的许多小型房屋,即是一个小村落。
看见村落,常牧心下一动,加快脚步便往那村落走去。
进了村口,只见得大群的村民都围聚在槐树下,借荫乘凉。牧向村中人问了路,这才知道村中只有一间酒家还在营业。道了谢后,常牧转身往村民指向的方向走去。
“”
槐树下,几个光膀子披汗衫的壮硕汉子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便齐齐放下手中的蒲扇,从竹躺椅上站起身来,结队顺着常牧离开的路跟了上去。
某家小酒馆中。
这所小店的生意并不太旺,只有一两个伙计留下看店。整个店家中,也只有角落里一张不起眼的木桌边,独坐着一位年轻的女子——身着青衣,眼含秋波,正是昨日傍晚来到雨川酒楼送信的那位女子。
此时,青衣女子正闲无事,一手托颊,一手闲敲桌面,等待上菜。
嗒嗒的脚步声响起在门外,女子一转眼,便瞧见酒家的门口,跨进来一个身穿远行衣装,背着布匹行李的年轻男子--常牧--直接走向了守在前台后的二位伙计。
“怪事,这人为何如此眼熟?”青衣女子心下生疑,却不动声色,只是静静看着。
她看见,有一伙壮汉也跟着走了进来,顷刻间已经纷纷围在了那年轻男子身边。一个领头的汉子率先走上了前去,一手便搭在了年轻男子的肩上,语气似有不善:
“兄弟,咱几个儿今儿个出门没带够盘缠你看”
来者不善。青衣女子意识到。
她正了正身子,轻抚着左手上的一枚青绿色戒指——那是山上修炼之人皆会有的,一枚储物用的纳戒。
拔剑相助,青衣女子大概确是有如此想法的。
可她刚这么想,面前便放下了一只瓷碟,里面是一道凉菜。女子转眼,原来是上菜的伙计。那伙计一看青衣女子眼神,似乎是看出来了她想要做什么,叹了口气,俯下身来低声说道:
“姑娘,劝你一句吧,这事儿咱今儿个没办法管的。”伙计的声音里满是无可奈何,“那几个可都是村里村外有名的恶霸,平常就不务正业,但个个儿身手都好的很,方圆几里呀都找不到对手我看姑娘像个有本事的人,但我也是为了姑娘好处想,今天就别想着行侠仗义了”
青衣女子柳眉轻挑,深色微妙。
“姑娘啊,我跟你说,以前也有好多想要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的,但就是没有几个有好下场——前两天就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被那几个人逮住一通好打,手也折了,腿也断了今天还躺床上动不得呢”
青衣女子却并没有听进去多少——她只看见那领头的壮汉一劈手揪住了年轻男子的衣领,满面怒容。
然后--
伙计还想继续说什么,但青衣女子已经将准备拔剑的手收了回去,眼中显出几分意外,指了指众人所在的方向:
“你看。”
伙计不明就里,扭头看去,大吃一惊:刚才还好好的一群人,此刻竟然只剩下那个年轻男子依旧站着,至于那几个壮硕的汉子,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各自哀吟不已。
“啊?!这——这怎么!——”
“身手不错”青衣女子从一边拿起竹著,“当然,没有在说他们。”
她刚才已经清楚地看见了,年轻男子在一息之内,以极快的速度一连递出了数拳,几乎每拳落下,就要放倒一个人。
练家子,而且不是一般的练家子——多半,是个修炼之人。
同道之人啊。青衣女子嘴角不禁上扬半分。
年轻男子低头,扫视了一眼地上的众汉,又若无其事地转头向收银台后刚刚缓过神来的伙计:
“半斤干牛肉,带走。”
那伙计则是颤巍着应了一声是,连忙赶进后厨,不一会儿就捧着一个小包出来,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常牧手中。
他转身,径直走出酒家大门。
青衣女子越发起了兴趣,索性随意吃了一口菜,便把竹著一放,起身跟了上去。
只留下酒家里不知所措的两名伙计和一群躺在地上翻覆哀嚎的壮汉们。
追出酒家,她发现年轻男子正向村中心的大槐树方向走去,于是便加快脚步,赶了上去。
年轻男子察觉到身后动静,但并无反应,只是任青衣女子追上自己。
二人并肩而行。
“姑娘,何事?”常牧倒是率先开了口。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她侧过头来,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英俊男子。
他轻笑一声,答:“昨日傍晚,姑娘风尘仆仆来到我酒楼送信来着。”
青衣女子这才想起,长长地哦了一声,又道:“你是修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