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1(1 / 1)

死亡,究竟是件什么样的事?

除了电视剧里的生死,阿祁在现实中第一次接触到死亡时还在上小学。

死的是村里爷爷辈的亲戚,阿祁不知道他的全名,平时只喊北大爷。北大爷的孙女溪子和阿祁是小学同学,平时阿祁经过溪子家总是等她一块上下学,周末也常去她家玩。北大爷临走的前几天阿祁还去过,经过里屋,北大爷躺在床上,好像很虚弱的样子,溪子的妈和奶奶都在近前照顾着。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阿祁依然能感受到北大爷的虚弱,他好像连说话都很困难,只是几乎静止地躺着。阿祁没有走近细看,本来跟大人也只是客气的问好关系,如今他们的低气压令她更不想靠近。阿祁想,也许人老了就会那样吧,没有什么力气,只能安静躺着,等别人来照顾。

丧事是在村里的祠堂办的,那儿一直摆着很多牌位,阿祁跟着奶奶过去烧香拜祖过几次,原来丧事也是在那里办。

阿祁家富裕后就把房子盖到了村外的马路对面,丧礼当天,阿祁在家已经远远能听到村里传来的哀乐声。她换了深色衣服和家人一块儿去祠堂。靠近了,那哀乐声越震耳起来。再靠近,清晨冷白的天空下,祠堂外的空地上已密密地站满了清一色着黑衫的人。长辈们互相打了招呼,阿祁跟他们不熟,只跟在家人身边,安静地站在人群中。

放哀乐的音响就在2米左右的地方,乐声已不仅仅是震耳,阿祁感觉整个身体都被这乐声敲打着,震颤着。它没有唱词,仅是旋律,已经让人全身心地为之而觉悲壮。

仪式进行着,阿祁跟着大家在祠堂门口站着。祠堂里,溪子和她的家人跪在棺材前铺的草席上哭,跟电视剧里演的差不多,有人死了就有人要哭,亲朋好友都得难过。可是阿祁觉得溪子没有电视剧里的人那么悲伤,只是安静地在抹眼泪,像是挤出来的一样。

也许是自己的错觉,阿祁觉得愧疚。溪子是她的朋友,溪子的家人和阿祁家还是亲戚,他们的亲人离去了,他们在哭,在经历痛苦的事情,而自己感受不到他们的悲伤,还怀疑溪子的眼泪。

于是阿祁决定想象自己是溪子,代入如果是自己的爷爷去世。但阿祁的爷爷走的太早了,连母亲素娟都没见过。阿祁曾一度以为自己小时候见过爷爷,后来听素娟说她嫁过来之前阿祁的爷爷就走了,才发现是自己的错觉,该是梦里的场景在记忆中混乱了。阿祁没有爷爷,倒有个外公,但不常见着,小时候虽有段时间是在外婆家度过,外公有些重男轻女,很少搭理阿祁,因而并不怎么亲近。由此,阿祁便对爷爷辈的这一角色没有什么深厚的情感了,也因此,想象不出来自己的爷爷辈去世是个什么感觉。只得又仔细去想关于北大爷的记忆,希望能找出一些触动人心的事,终于无果,只得硬挤出些眼泪陪着流了。

仪式结束后,溪子一家继续去送灵,其他人陆续散了。阿祁跟着家人回去,那哀乐还在响着。

到了晚上,阿祁因为第二天还要早起上学,一个人先上楼睡觉。那哀乐从窗户飘进来,阿祁走到窗前望向祠堂那边,白天不觉得端倪,晚上只剩了一片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倒把那哀乐衬得更加凄楚。阿祁关紧了窗,开着灯,蒙着头睡,但不住地还是会去想死去的北大爷。阿祁听说人死了会变成鬼魂,在世上飘荡七天,过了头七才真正离去。她有点害怕,不知道北大爷会不会飘到她家里。虽也听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鬼神本身就足够让人害怕了,你看不见它,它却能看见你。于是又安慰自己,如果真的鬼魂会来,那爷爷的鬼魂肯定也会保护自己,虽然自己与爷爷在现实中没见过,但好歹梦里见过一次?至少自己是他孙女,凭此他也会保护自己的,这样胡思乱想着终于睡去。

第二天醒来,哀乐还在响,也不知道是不是彻夜不停。当天,阿祁经过溪子家没有等溪子,一个人先去了学校。她还在害怕,溪子家少了一个人,那个人成了一缕看不见的鬼魂。她也不知道见着了溪子该与她说些什么,似乎说什么都不太好,但什么都不说也不太好。

课间操时阿祁看到了溪子,她手臂的衣服上别着一个线团,阿祁有点疑惑又不敢问人,只暗自猜测可能与丧礼有关。回去问了母亲才确认,家里有人过世便要在衣服上别一个那样的线团。阿祁突然那个线团有点吓人,它代表了死去的人,代表了那人的鬼魂。它让阿祁不敢与戴着它的人嬉笑,只敢做出庄重的姿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哀乐没有了,丧事终于过去了。再和溪子聊天时,她也并不提起,阿祁也没有提起,就好像从前一样,阿祁还会去等溪子一块上下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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