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演举兵反莽时,阴识正在长安游学。听闻刘演起兵的消息,阴识愤而摔书说:“大丈夫当如伯升一样建功立业,岂可在书房皓首穷经。”阴识于是回到新野,召集宗族、家奴、门客千余人,去投刘演。阴识被拜为校尉,并与刘演共攻宛城。
刘演与朱祐、阴识等人兵至宛城,只见城墙高大坚固,四周城门紧闭,城墙上旗帜鲜明、刀枪密布,岑彭亲率众将来回巡视,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朱祐对刘演说:“城池坚固、岑彭善战,宛城只可智取,不可强攻,何不招而降之?小长安之时,岑彭似曾有意,只因家属被甄阜所拘,彭恐遭祸,不敢言语。今甄阜已死,岑彭无所忧。况彭熟读圣贤之书,任棘阳县令时,善待百姓,也不是穷凶极恶、不明忠义之人。对于此等人物,若非不得已,决不可兵戎相见!”刘演笑着说:“我早有此意。”
于是刘演在城下对着岑彭大声说道:“平帝被弑以来,朝廷无主,莽贼沐猴而冠。以至天下愤愤、百姓惶惶。有识之士或起兵讨贼,或辞官归隐,更或如君然(岑彭字君然暂事莽贼,以待汉主。今汉帝已立,百姓欢喜,天下归心,如婴孩又见慈母。君然何不与我共讨莽贼、尊汉帝,救生民于水火,解社稷于倒悬,以顺天下之望!如今铜马纵横河北、赤眉肆虐青徐;各州郡牧守皆擅权自守,以待天下之变;莽贼龟缩于三辅,惶惶如丧家之犬!甄阜兵非不多也,严尤非不善战也,或身首异处,或望风而逃。君然为何要以南阳孤城,置万民于水火之中,为逆贼尽忠乎?为豺狼殉葬乎?望君然深思之!”
岑彭在城头上也大声说道:“伯升欲效张仪三寸不烂之舌吗?各为其主、请勿再言!”刘演于是起云梯、冲车攻城,然后万箭齐发、又挖地道,昼夜相攻。岑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刘演连攻数日竞不能下。刘演见宛城久攻不下,兵士伤亡甚多,料岑彭粮草不足,便停止进攻,四面围城。数月之后,城中粮尽,为免饿死,竞有人吃起了人肉!无奈之下,岑彭献城投降。
想起数月以来围城的艰辛和小长安之时牺牲的将士和家属,汉军诸将欲杀岑彭。刘演说道:“岑彭,郡之大吏,执心坚守,是其节也;为无辜百姓而降,是其义也。季布(项羽大将数次使太祖(刘邦陷于窘境,太祖千金购其头颅,最后尤怀而释之。今汉室初立,应表彰义士,不如封其官职,使更多义士来投。”刘玄于是封岑彭为归德侯,跟随刘演。
岑彭虐刘演千百遍,刘演待岑彭如初恋,刘演真是岑彭的大恩人。岑彭也是知恩图报之人,不过令人遗憾的是,他还没有来得及报答,刘演就已身死。对于这滔天的恩情,岑彭只好回报在刘秀身上。
攻打宛城期间,除了刘演,刘赐也为刘秀做了一次“嫁衣裳”,替刘秀收编了一个重要将领:任光。后来在刘秀的“成龙”之路上,此人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任光字伯卿,南阳宛人。为人忠厚老实,很受邻里乡亲们的喜爱,现为宛县一小吏。以前老人们常说,女人单独外出千万不要打扮得那么漂亮,都要把脸和衣服故意弄脏,恐被劫色。但令人想不到的是,在这兵荒马乱的岁月里,如果打扮得很漂亮,男人单独外出也不安全!任光就遇到了这样一个奇葩事。汉军进入宛县后,一次任光穿着一件漂亮的衣服外出,便被汉军兵匪们给惦记上了,当然不要想歪了,他们惦记的是任光的衣服!于是便想杀人劫“财”,但又恐弄脏了漂亮的衣服,就要任光先脱衣再送死,任光宁死不从。当“劫匪”们正在纠结到底是先杀人还是先劫财时,光禄勋刘赐出现了。他看任光像是一个老实人,就来了一个“英雄救美”。任光于是成了刘赐的“小弟”,不久被刘玄拜为偏将军,紧接着又随刘秀参加昆阳大战,成为“十三勇士”之一。
刘玄称帝后,令平林部攻新野。陈牧等人久攻不下,就派人招降。新野宰说:“愿见司徒刘公。”恰好刘演刚攻破宛城,便率朱祐、阴识等将士来到新野。刘演等人来到新野城下,报过姓名后,新野宰仍令城门紧闭,不愿投降。刘演对新野宰说:“公戏之耳(开玩笑、调戏?”新野宰道:“司徒可愿来城中细谈?”阴识等人恐新野宰有诈,不愿刘演前去,便要攻城。刘演说:“舂陵起兵以来,我历经千险,生死于我如浮云,何惧一新野宰!如不敢去,岂不令天下耻笑!我观新野宰,绝非奸诈无信之人,不会加害于我。如事不成,再攻城未迟。”
刘演于是孤身前往新野城。新野宰见刘演如约而来,伏身便拜,说:“我非不愿投降,实不敢也!伟卿(邓晨字伟卿起兵时,我曾污其家宅,毁其祖坟。如今伟卿虽远在颍川,但恐其事后报仇。司空(陈牧虽再三保我及家人性命,但仍不敢信他。司徒豪气冲霄汉,高义逼云天,如得司徒一诺,我愿与家人解甲归田,举城投降。”刘演连忙双手扶起新野宰,并对他说:“君然乃公同僚,曾亡我数千将士,我尤宽恕于他,我誓保公及家人无忧。”并从身上拿出一箭,说:“刘演若违此誓言,有如此箭!”随即将箭折断,新野宰遂降。
刘终诱杀湖阳尉后,刘演、刘赐等人曾进攻湖阳县。湖阳城门紧闭,汉军攻之不下。湖阳军帅收捕樊宏及其妻(刘赐之妹、子,然后令樊宏出城晓谕刘演投降,汉军于是引退。因樊宏一去不返,军帅便欲杀其妻、子,湖阳众将士齐劝之说:“樊重、樊宏父子,礼仪恩德行于乡里,虽有罪,且待以后再说。”当时汉兵日盛,湖阳危急,军帅未敢杀之,樊宏妻、子暂时保住了性命。
收复新野后,刘演又率军东进湖阳。因担心妻、子性命,樊宏请求刘演不要攻城,他要亲自去城中说服湖阳军帅。阴识以为不可,说:“靡卿(樊宏字靡卿一去,若羊入虎口,湖阳又多一人质。我愿前往,定能招降湖阳,并保母子安全。”刘演问如何说服,阴识笑而不语。于是阴识孤身入城,面见湖阳军帅,阴识说:“舅母、妹妹与父亲、母亲比孰亲?”军帅说:“舅母、妹妹不如也。”阴识接着说:“以父母之性命要挟对方将帅,远如项羽,近如甄阜,尚未有成功者,何况舅母、妹妹呢(樊宏之妻乃刘演舅母、刘赐妹妹?伯升一定不从!如果杀掉他们母子,等于自绝后路,公离族灭不远矣!且汉帝已立,昆阳大捷,王莽覆灭在顷刻之间,公何不善待靡卿妻、子,然后举城而降,或不失加官进爵,请公思之!”湖阳军帅于是释放樊宏妻、子,然后举城投降。
刘演诛甄阜、破宛城、降新野,使王莽非常震惊和恐惧,便对刘演发起了历史上最高级别的“通缉令”和“追杀令”。凡是能杀死刘演者,赏邑五万户,黄金十万斤,并位列上公!这可是史上最贵的人头,当年刘邦为购买项羽的人头,也不过开出了“封万户、赏千金”的天价,而且没说封赏官职。王莽不仅开出的价格是刘邦的一百倍,而且公开“卖官鬻爵”,除“皇帝”这个非卖品之外,官职随便挑。要知道王莽可是一个吝啬之人,能开出这样一个天价,可见他对刘演有着多大的恐惧和多么刻骨的仇恨!
王莽仍不解恨,又使出了他的看家本领:诅咒大法。令各州、郡、县、乡、亭、聚制作稻草人,上面皆张贴刘演画像、写上刘演名字。规定大小官员上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对着“刘演”射箭、刀砍、吐口水,并诅咒他走路摔死、喝水噎死!
为收揽民心,王莽又宣布大赦天下:包括死刑犯在内,立即释放全国大小罪犯;准备追诉的,不再追诉;正在追诉的,撤销追诉;已经宣判的,宣判归于无效。但后面王莽又特别加了一个“温馨提醒”:刘演、刘玄、刘秀等舂陵刘氏不在大赦范围之内!
王莽听说自己毒死平帝的消息已被汉军知晓,为了统一思想、消除疑虑,更为了鼓舞士气、战胜敌人,王莽决定召开由长安高级官吏参加的“王路堂”(未央宫前殿大会。
大会进行第一项:奏乐。有没有“鸣炮”我不知道,反正一定会演奏由王莽钦定的、哀乐一样的“国歌”。
大会进行第二项:领导讲话。这次王莽没有说话,但此处无声胜有声。他打开了自己所写的、向上天请求让平帝消灾去疾、后来藏在王路堂保险柜里的策书,然后“满含泪水”地让百官看。王莽也真够搞笑的,这就能证明你没杀平帝吗?真把天下人当傻子吗?这让我想起了一个笑话:一个叫王二的人偷了邻居三百两银子,为了不让邻居怀疑自己,就在“犯罪现场”写下了一句话:隔壁王二不曾偷。王莽估计读过这个故事,他的行为与王二有异曲同工之妙,就像是杀过平帝之后,也在“犯罪现场”写下了一句话:平帝被弑含冤去,岳父王莽不曾杀!
大会进行第三项:政府代表张邯讲话。他首先回顾了王莽称帝以来,在政治、经济、文化、外交、民生等方面所取得的巨大成就(这是主要的,然后又展望未来,表示出对未来政府工作的必胜信心。
大会进行第四项:文化界代表发言。此代表博览群书,在浩瀚的书海中终于寻觅到《易经》中的一句话: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岁不兴。并在大会上做出了最深刻的解读与诠释。他认为,“莽”为皇帝之名,“升”谓刘伯升,“高陵”是高陵候之子翟义。刘伯升和翟义在新(王莽建了新朝皇帝时起兵反叛,但最终还是会被消灭。如果孔子在“彼岸”知道他这样曲解《易经》,估计他老人家会气得活过来。
大会进行第五项:军方进行成果展示。在全副武装、英姿飒爽的莽军士兵护卫下,三辆囚车缓缓驶来。这时军方代表指着囚车对百官说道:在皇帝的亲切关怀和英明领导下,我军终于抓获了刘演、刘玄、刘秀三个逆贼(百官和百姓都知道是假的,现在他们正在去往刑场的路上。话音刚落,文武百官齐呼万岁,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大会终于进入高潮。此代表趁机宣布:王路堂大会圆满结束,这是一次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但我认为,它更是一次“装逼”的大会!
刘演、刘秀兄弟威名日盛,刘玄与绿林诸将内心不安,便想除掉刘演。于是更始帝大宴百官,酒过三巡之后,刘玄令刘演献上宝剑观看,绣衣御史申屠建随即献玉玦(玦与决同音,意为“杀”,更始犹豫,又把宝剑还给了刘演,最后竞没有下令。宴会结束后,樊宏对刘演说:“以前鸿门之宴时,范增也曾举玦以示项羽,令杀太祖(刘邦。今天申屠建此意,不正与范增相同吗?伯升需小心提防啊?”刘演则笑而不应。
舂陵起兵时,李轶与刘演、刘秀等人本是同生死、共患难的战友,刘玄称帝后,他与刘秀一样,也只获得了一个偏将军的职位。李轶心怀不满,认为刘演大势已去,自己跟错了“主子”,便逐渐谄事更始、献媚绿林,并积极递交“投名状”,与朱鲔、张卬等人商议,要诛杀刘演。刘秀是一个心细之人,觉察到了这种变化,便告知刘演,说此人不可复信,要他小心防范李轶,刘演仍不以为然。
刘稷是刘演的铁杆粉丝,刘玄称帝后,愤怒地说:“本来起兵图大事者,是伯升、文叔兄弟,刘玄有何资格称帝”更始君臣心理记恨刘稷,便封刘稷为抗威将军(侮辱性称号。刘稷大怒,不肯“谢主隆恩”。刘玄于是与李轶、朱鲔、张卬等人,率领数千士兵捉拿刘稷,正要诛杀,刘演闻讯后急忙赶到,来不及问清原委,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刘玄面前,说:“念其初犯,望陛下饶刘稷一命。”朱鲔说:“欺君之罪,岂可饶恕!”说着就要拉出去斩首。刘演连忙阻止,并对刘玄说:“陛下请容臣下一言!为公,刘稷屡破敌阵,勇冠三军;为私,其乃陛下宗族,情深义厚。今莽贼未灭,而君臣相忌、手足相残。演再次恳请陛下饶恕,如若杀稷,请先杀演!”朱鲔说:“大胆刘演,竟敢威胁陛下,给我一并拿下!”李轶见刘玄有不忍之色,便对刘玄说:“陛下还记得项羽之仁吗?”刘玄猛然一惊,于是终于下定决心,当天同时杀害了刘演和刘稷。
纵观刘演一生,气吞山河、义薄云天,其文韬武略、才能胆识,当时无人能及。但由于功高震主、不懂隐忍,更因为天妒英才,一代巨星就此陨落了,年仅三十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