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中。
陈洛在热闹的人群中忧心忡忡地思考着大汉的矛盾。
他放眼望去,未来笼罩在一片迷雾当中,而且不知道自己该朝哪个方向前进,方才算是踏上了正确的道路。
“阳夏侯,我们该去参加大殿了。”吕马童轻声提醒,若非殿门处有宦官进来宣旨相邀,他也不想打扰明显在沉思的陈洛。
“嗯?”陈洛恍然抬起头来,发现韩信、陈平等人已至殿内,就连平日云游四方的张良,不知何时回到长安,来参加这次朝庆。
群贤毕至,自然是大典将起。
自己刚才心里挂念着其他事情,便没有注意外界情况的变化。
冲着吕马童点了点头,陈洛笑着说:“多谢中水侯提醒。”
“阳夏侯客气了。”吕马童连忙接话,自己这次来到长安,就是想和这里的大佬们攀上一些关系。
自己因为家乡在中水,故而被封到了赵地,但他原本乃是项羽的手下,因为这重身份,吕马童难以加入那些由刘邦部下组成的“赵党”,在赵地显得格格不入。
陈洛与吕马童又交流几句后,看出了对方的心思。
想了想,他轻声说道:“中水侯近日若有时间,可来寒舍把酒话闲暇。”
殿内地方上的彻侯,没有抱团结党的,寥寥无几,恰好吕马童属于其中一人,而且乃是项羽过去的手下,天生带有几分亲近。
自己想要降低地方彻侯抱团的影响力,光从中央下达命令,那只会使得对方应激,导致矛盾愈发激化,唯有通过分化的手段,降低他们内部的凝聚力,更能避免地方彻侯坐大。
那么吕马童则可以成为一枚重要棋子,先在赵地试试水。
看着眼底涌出无限激动的吕马童,陈洛淡然一笑,不再多言,朝着殿门领路的侍从处走去。
韩信等人早就站在那儿,见陈洛走近,他们纷纷低声行礼招呼。
毕竟这几位的地位与陈洛相差不大,外加本来就颇为相熟,自然不用像之前那些彻侯端着,生怕被说成趋炎附势之辈。
“江宁晨安无恙,今日我本来还想着喊你一同前来,没想到去你府邸门前一问,那门子告诉我说,你早就走了。”韩信有些无奈地揉了揉下巴,显然没想到自己今日已经算起了个大早,对方却起得比自己更早。
一旁的陈平亦是笑眯眯道:“陈丞相乃要安排朝庆诸事,当然需要早些赶来宫城,刚才不就在那边和彻侯们攀谈吗?
若是他不早些过来,那么我想仅靠叔孙太常,是肯定应付不过来的。”
十年过去,他的面相改变了不少,与陈洛初见时的国字脸不同,他脸上生出不少赘肉,面纹往下走,隐隐露出几分悍意。
张苍的胖脸,看上去颇像安逸养老的富家翁;陈平长胖后,却威严宝相。
“陈兄这话倒是小瞧了叔孙太常,他早就将诸事安排妥当了。洛不过是挂名负责罢了,要说干实事的,那还是他。”陈洛浅浅笑着。
领导把功劳全部揽到自己身上,这种行为一次两次还好,多了之后,惹人生厌不说,还极度打击下属的积极性。
何况他现在又没有剩下什么晋升空间,身上的功绩过多,反倒是种危险。
不远处的叔孙通正在与几名彻侯搭话,但耳朵颇尖,已经听到陈洛刚才所说的那些话。
他的目光没有偏移过来,依旧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只是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见状,陈平知道自己反驳,那得罪的就是叔孙通了,于是只能顺着往下说道:“丞相体恤下属,又有知人之明,用人之量,平很是佩服。”
“江宁,看着你气色很不错啊。”
之前一直沉默寡言张良突然插话进来,引起众人注意。
大汉刚刚建立之初,要讨论最具权势和地位的人物,那张良必在前十,这还是将刘邦、项羽、吕雉算上,若单论臣子,那他坐五坐三。
在最近七八年里,原本如流星般耀眼的张良,在划过天空后,突然陷入沉寂与黑暗,一开始是频繁告病,接着退出朝堂,最后借着修道的理由,长期离开长安,云游四方。
长安城内鲜少有人理解这位天才的谋士。
在始皇帝尚在时,他就谋划出震惊天下的刺杀事件;在天下大乱时,他又呕心沥血地辅佐韩王成,最终割据一方;待韩王成遇袭身死,他不辞艰险地独自去往汉地,帮助刘邦谋取了天下。
接下来不应该正是在朝堂上位居三公,享受人生的时候吗?
结果他果断选择离开,违背了一般人的常规思维。
陈洛倒没有过于惊讶。
韩信之前提及讨论到这件事情,想与他讨论的时候,自己只是念了一段《老子》的原文,“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
经过那次讨论,韩信倒像明白了什么,自那次后,他虽然挂着大将军的名头,但将太尉的位置让给了周勃,陈洛府上库房里兵书迭代的频率又加快不少。
对于张良的赞扬,陈洛侧过头回应道:“嗯?我这些日子的确没有什么事务需要操劳,不过还是借子房吉言,希望如此吧。”
“吾说的……”张良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不知道该要怎么形容,但吾感觉相较十年前,感觉江宁你的精气神反倒更好。”
陈洛一愣,接着应下道:“十年前才结束征战,现在天下安定。相比待在兵营里长期需要行军,时不时会遇到战事。
现在纵使有政事需要操劳,多半也是待在屋内,可以悠闲坐着。
我这可不是休息得更好吗?
因此气色看来比以前更好,实属正常。”
他上一次使用系统,花费自由分配点数修改自己的外貌乃是在三年前。
只不过自己改变的是外貌,但精气神更加虚无缥缈,更多从体态、眼神、仪表方面反映。
陈洛随着健康、武力等数值增加,不刻意进行伪装的情况下,看起来确实会比十年前更加精神。
“子房云游四方修道,必然已经到了一定境界,看来陈丞相的确气色不错,仍能长期为大汉做出贡献啊。”陈平在一旁补充。
张良悠悠叹了口气说:“良离悟得真道还远着呢。”
在离开长安后,云游四方的第一站路,即是韩地。
韩王信多次诚恳地邀请自己前去,说要讨教治国的理念,于是他离开函谷关,去往太原城。
结果他在韩王宫内待了两日半,直接破防,头也不回地乘着马车离开。
之后每每想起那几日内发生的事情,张良都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怒火,瞬间理解自己的阿父为何曾经每每回家,都是一副呆滞地模样,仰头望着明月落泪。韩王,非人哉!